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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二弟就是要把孩子放在你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行。”

语毕,大郎揶揄道:“等哪天钰哥儿成了亲,你再这样儿,人家小夫妻该苦恼死你这糟老头子了。”

二郎被大哥教育,脸上不自在,低声嘟囔了句,“他敢!”

大郎握着钰哥儿的小脚腕儿,轻轻蹬了二郎一下,“如何不敢,你看我们敢不敢。”

“嘘——,大哥轻点儿动他,别给弄醒了。”

大郎就笑,拍了拍弟弟的手,“二郎放轻松些,莫要太紧张,钰哥儿的病会好,我们周家会好,一切都会好。”

“大哥……”

二郎动容,眼角微微红,眼睛里也浮起薄薄的水光来,威风八面的首辅大人,一声大哥叫得那是一个委屈劲儿。

仔细听,竟还能听出那么一星半点子黏黏糊糊的哭腔来,和小时候央着大哥替他出头揍人的小腔调一模一样。

大郎一阵心疼。

弟弟压力这般大,和云娘又生了不快,还差点失去钰哥儿,紧张孩子也是可以理解的,慢慢来吧。

周二郎偷瞄了一眼大郎脸上的表情,见大哥果然露出如他所料般的表情,假装疲惫地往大郎肩膀上一靠,“大哥,太困了,我眯会儿。”

弟弟都困了,大郎自是不再絮叨,再说他也不是絮叨之人,也就实在看不过眼了,提醒弟弟两句。

出来的时候没有料到回去如此之晚,给孩子带了毯子,大人没有,周大郎小心地脱下自己的外衫给二郎披上。

周二郎闭着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他们兄弟断然不会似赵家兄弟一样手足相残,倘若有需要,大哥命都会给他,反之,他对大哥亦是一样。

工部孙侍郎满面愁容来找周二郎商量万灯塔的事事,时间太紧,任务不是一般的重,最主要还是缺银子。

这也就罢了,首辅大人还勒令不准强征民工,要求按工计酬;不准强征民财,只准按照市场价从老百姓手里买。

这真他娘的是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活活把人给为难死。

“大人,银子再到不了位,下官实在是无法保证这万灯塔的工期呀,求大人体谅。”

周二郎慢悠悠放下手里的毛笔,缓声道:“缺银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之前不是一直都处理的很好吗?”

一抬手,请人落座,“那就还照着以前的法子来就是了。”

周二郎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孙侍郎大为震惊,然而更让他恐惧的是对方分明是话里有话,意有所指。

冷汗从男人的鬓角处一点点儿冒了出来。

周二郎笑了笑,道:“最近天气是有些燥热,来人,端些清热的凉茶上来……上好茶,别搞那些偷工减料的玩意儿唬弄大人。”

听到偷工减料四个字,孙侍郎腿一软,跪了。

他几乎声泪俱下道,“下官实属无奈之举,实在是大人拨下来的银子不够用呀……”

“知道不够用,也没耽误你贪墨银两啊。”

周二郎打断他,猛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知道这些银两本官是怎么凑起来的吗?”

周二郎咬着牙冷笑。“本官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搜罗,就连本官的月俸都贡献出来了,你再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可对得起你头上这顶乌纱——”

“还是说你脑袋也不想要了?”

孙侍郎跪伏在地,颤颤不敢言。

周二郎深吸了一口气,拿手中折扇用力打了一下孙侍郎的头!

孙侍郎也是官场老油条,立即意识到首辅大人这个铁不成钢的小动作,分明是把他当做自己人的。

孙侍郎打蛇随棍上,立即抱住周二郎的大腿痛哭流涕,“大人,都是下官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有负大人重托,下官罪该万死,下官罪该万死啊……呜呜呜……。”

福至心灵般,孙侍郎突然想起首辅大人宠儿子无度这茬来,忙哭道:“下官原该以死谢罪,可下官家中还有无辜幼儿……呜呜呜……求大人救我。”

四十来岁的人,都够给周二郎当爹的岁数了,却像个乖儿子一样,匍匐在二郎的脚下哭得涕泪横流。

周二郎嫌弃得皱着眉,强忍住要踹他一脚的冲动,怒道:“救你?我还想让你来救救本官呢。”

周二郎拔出自己的腿来,恨不得现在就换身衣裳,鞋子也要换,谁知道有没有对方的口水鼻涕蹭上去。

周二郎沉声道:“皇帝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万灯塔对他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声线一冷,周二郎的视线压下来,“你毁了皇帝的救命稻草,你猜他是要抄你满门还是诛你九族?”

孙侍郎吓得面无人色,瘫软成了一滩泥,不过他也算是见过大风浪的,恐惧之余,敏感地从周二郎刚才的话中抓到一些东西。

皇帝、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

首辅大人的话,有点儿大逆不道啊。

孙侍郎猛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皇帝倘若死了,那首辅大人就是妥妥的摄政王了呀,二皇子那个蠢货如何能与大人斗。

甚至更进一步……

电光火石间,孙侍郎的脑海中产生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

孙侍郎忽然激动起来,如此一来,眼前既是他的危机,也是他此生最大的转机呀,干成了,他就是从龙之功,再不济他也可以成为摄政王的心腹!

反正眼下的情形已经不能再坏了。

你爷头的,赌一把!

孙侍郎牙一咬,豁出去了,改变论调,开始痛斥起永和帝大兴土木的罪过来。

极尽夸张,只把永和帝说成是一个亡国昏君。

周二郎见他上道,抬头望向窗外,远眺天边的云,说出一句极为高深的话来。

周二郎语带深意道:“入夏以来,雷雨天气越发频繁了。”

徐侍郎闻言看向窗外,远处的天空中聚集起了黑云,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果不其然,夜里狂风突至,电闪雷鸣。

周二郎半倚靠在床头,手上捧了一本《奇门遁甲》为周锦钰讲解,这书有没有用不好说,但内容却是极为晦涩难懂,周二郎讲得亦是云里雾里。

周锦钰听得昏昏欲睡,没多会儿,脑袋往周二郎肩膀上一歪,竟然是听得睡着了。

周二郎哑然一笑,除了白天让儿子多活动,这也不失为一个催眠的好法子。

安顿好孩子,周二郎看了一眼窗外频繁闪过的白光,勾了勾嘴角儿,落下账帘,熄了烛灯,安然入睡。

石破天惊——

昨夜万灯塔被雷火击中,失火坍塌!

天灾还是人祸,天知道。

一切都在按照周二郎设计的剧本进行。

消息第一时间被送进宫内,永和帝乍闻之下,无法接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来人怒斥其胡说八道。

报信人却信誓旦旦表示自己绝不敢欺君,还说当时在场的许多人都看到了,大铁锅般的硕大火球从天而降……

永和帝当场一口老血喷射出来,昏迷不醒。

皇宫内一片兵荒马乱,魏伦立即下令封锁消息,同时派人迅速通知了周二郎。

周二郎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宫中,一众人见到他仿佛见到了主心骨,周二郎不负众望,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宫中诸人把后面的事安排妥当。

很快,圣旨传出,大意是皇帝突发重疾,立二皇子为皇太子,首辅大臣周凤青为监国。

二皇子身在皇宫中,却对永和帝宫殿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直到册封的圣旨传来,让他欢喜得当场就失了态。

反应过来,他急匆匆跑去皇帝寝宫探病谢恩,被拦在了宫门外……。

对于满朝文武来讲,仅存的二皇子被立为太子,周二郎晋升辅政大臣都乃是意料之中的事。

再加上现在朝中势力只有周二郎一家独大,所以旨意传出来以后,并未在朝堂上引发太大的震动,反而是民间流传起了一些不利于皇帝的谣言。

这倒也可以理解,不要说老百姓,就算是一些朝廷官员亦觉得这雷劈下来的有点邪门儿。

不管外界如何反应,周二郎在实际上彻底掌握了朝政大局。

他也更深体会到了手里握着锦衣卫的好处,不仅仅是可以掌握第一手的信息,亦可控制舆情走向。

就比如面对现下的这波流言,他可以迅速掐灭,亦可以推波助澜,善加利用,当真是一把利器。

可惜了……端王只知道用来抄家排除异己。

睡了一觉的功夫,一睁眼,爹成名副其实的摄政王了,就问这是一种什么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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