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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庄家,当然通吃,”崔妩拔出短刃,偏头看向晋丑,“既然碰巧遇到,咱们就说说正事吧。”
“哦,提举娘子有什么正事要吩咐鄙下?”
“漆云寨想进容易,想离开就没那么简单了,你知道得太多,就这么跑了难保不生大麻烦,若是受得住三刀六洞之刑还能活着,漆云寨才算是彻底放过了你。”
她的声音既轻且柔:“我是受命来行刑的,咱们朋友一场,你说吧,先挖肝还是先挖肺呢?”
晋丑淡定道:“你要这样,我就要告诉那位谢提举你土匪女儿的身份了。”
短刃被重新插回了刀鞘里,崔妩笑得亲和:“死性儿,你我之间的还说这个,都是从小一起长大,我当你一辈子是朋友,玩笑罢了。”
晋丑拱手:“娘子抬举在下了。”
两个人一见面就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至此终于消停一会儿了。
崔妩看看他,又看向在谢宥身后回话的周岷:“看来你找到自己要做的事了。”
“无所谓想不想做,一时一个念头罢了。”
“所以——那件事是真的吗?”说到这事,她又换了一副嘴脸。
“嗯?”
“祝寅是这么说的。”
“他说了什么?”
崔妩低声说在他耳边说出来,晋丑听得眉毛都要飞出脸去。
“是不是真的?”她手肘撞了晋丑一把,“不过你小子是本身就……还被漆云寨折磨成变态了?”
晋丑恢复调笑的神情,卖起关子:“你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你觉得是假的就是假的。”
崔妩满脸嫌弃:“跟你说话就是没劲儿。”
“没劲就不说。”
两个人一齐遥望着坡下,谢宥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一眼就能看到,他们在远离山崖的一侧,不会有落石砸头的风险。
“昨晚你也看到了吧,我官人。”她用下巴指了指。
“看到了,仪表不凡,天人之姿,平日里不少招惹年轻娘子的芳心吧。”
“是有些麻烦,不过这就跟金子银子一样,不招人的我也不会喜欢。”
晋丑看着远处的人影,似笑非笑:“来日你会为了更好的东西放弃他……甚至杀了他吗?”
崔妩一扫轻松的神情,问道:“什么好东西?”
“不知道,勉强算比谢宥贵重的东西吧。”
“我不能全都要吗?”
“怕是不能。”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如今我看他样样都好,来日就说不准了,若你提的东西能打动我的心,没准我会舍弃他。”
当着晋丑的面,崔妩倒是没说假话。
她衡量一切东西,谢宥的分量确实在增加,不止因为崔妩喜欢他,也因为他没有触及过崔妩最在乎的利益,甚至是能带给她名利的人,那份世俗认可的名利让她的地位超过这世间绝大多数人。
“那你觉得,有什么够你放弃他?”
“他可是整个季梁城里最俊俏的郎君,出得厅堂下得厨房,温柔体贴,对我尤其容易心软……”崔妩点着手指头细数谢宥的好处,“除了金银珠宝,能有什么是比他好的呢?不过世间的金银珠宝又占不完……”
她六亲缘薄,在乎的只是自己的好日子,数来数去,也就谢宥能给他。
“你这是夸提举相公,还是想沽个好价?”
“不冲突嘛。”
还是一样没心肝,晋丑嘴角抽搐,“不过这么好的郎君,你降得住吗?”
“我怎么降不住,我是谁,一个宰辅之子而已,还不是手到擒来。”
妙青忍不住说道:“娘子最近就被
郎君降住了。”
“哈哈——”晋丑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崔妩攥紧拳头:“妙青!”
他的笑声引得上坡的谢宥注目,周岷亦跟在他身后。
一看到谢宥,崔妩立刻收敛起恼意,朝自家官人迎上去,“官人,瞧着情况如何?”
端庄得挑不出一丝错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却也让谢宥的心沉闷得像天上散不开的乌云。
方才她与这县衙主簿谈得投兴,谢宥在坡下都能看到,一到自己面前那股轻松就消失了,跟戴了张面具一般。
可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娘子吗?
其实不是。
他想要的是调转过来,阿妩在他面前温柔、耍赖、撒娇、泼辣……都可以,那张面具该在外人面前摆出来。
谢宥不蠢,他骗不了自己多久。
“你们认识?”他问。
崔妩摇头:“只是问了些春安县的风土民情,晋主簿言谈风趣,见多识广,才聊得起兴。”
晋丑心中对崔妩的变脸啧啧称奇,准备走人:“提举若无吩咐,下官先告退了。”
“你留下,本官有些事要问你。”
“是。”
被崔妩的夫君盯上,晋丑笑颜都淡了些。
谢宥牵起娘子的手:“这雨一直不停,官道这边一时半会探察不完,你先回去吧。”
他醋了。
崔妩抿着唇笑:“可我听主簿说怕是还要有落石,官人要不也回去吧,等雨停了再来?”
谢宥摇头:“咱们该尽早赶路,若此道不通,就要转道别的地方去。”
若是清理落石的时间太长,那就不值当耽搁时间,他们转道,让县衙和当地百姓慢慢清理就是。
“情况如何?”
“不好说。”
崔妩帮不上什么忙,将吃食留下,“官人记得吃饭,别饿着。”
“好。”
谢宥将提篮塞到晋丑手里:的“二位不用客气,一起吃吧。”
周岷和晋丑被迫在原地“坐牢”,陪着谢宥在风雨里吃炊饼。
“晋主簿是何时来的春安县?”谢宥问。
“三个多月前。”
“周县令提拔的?”
“是。”
“那周县令呢?”
“下官已任春安县县令一年有余。”
“一年有余……不少了,对了,晋主簿身手如何?”
晋丑想要抱紧自己,怎么,同你娘子说两句话就要跟我比画拳脚?
谢宥只是看向落石滚落的悬崖,说道,“主簿可愿随我上山崖看看?”
原来是上山崖啊。
晋丑松了一口气:“山崖虽不算高,但连日大雨土质疏松,还请提举莫要涉险,下官手脚麻利,一个人上去就是。”
“不必,本官亲眼见到,才好有判断。”
晋丑周岷二人对视一眼,周岷道:“下官也陪提举一起上去吧。”
“好啊。”
回去的路上,崔妩问道:“妙青,你觉得晋丑怎么样?”
“啊,我吗?”妙青嚼着炊饼,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
“对啊。”
“娘子,奴婢还不想嫁人,奴婢想一辈子陪着您,是晋丑跟您说要来问奴婢……”
崔妩一拍额头,她倒忘了这茬。
她真该带枫红出来,妙青这个丫头一见到晋丑脑子就不清醒。
“谁问你这个啊,我问你觉得晋丑现在还是不是我们的人?”
“啊?”妙青有点失望,又疑惑:“他不是咱们的人还能是谁的人?”
崔妩拍拍她:“罢了,你的当务之急是多吃炊饼。”
妙青挠挠头,她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崔妩却对晋丑一点放松不得。
祝寅可是说了,晋丑已经离寨,他心里怎么想的,目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个人流云一般,加入漆云寨是随性而为,离开也是,对谁都没有忠心可言。
崔妩此刻对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可晋丑有一句话却让她耿耿于怀,杀了谢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