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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她真犹豫住。
多少次梦里,崔妩都会梦起被他这样抱出崔家那一遭,他俊脸称得上冷若冰霜,对她的举动过分强势又充满的圈占感,莫名让崔妩心跳加速。
她难以抵抗这样的谢宥,又想从了他,又受够了这种毫不干脆的藕断丝连。
发觉自己莫名在笑,她赶紧板起脸,不受他蛊惑:“我现在是不愿意跟你好……”
这话可是点了粮仓了。
谢宥眼神一冷,衣裳也不动了,只放下她腾出要害来,草率地就将炙杵送了去,她骤然发疼,想躬身却被抱紧,二人弥合无隙。
选择权根本不在她手上。
“呼——”
炙杵一及妙处,突突叫嚣着掠地攻城,谢宥放任思绪神游,抵挡住要拓开她的念头。
不过抟入却没谢宥想的困难,显然是崔妩的软隙已挂坠露,要容留他过夜了。
“嗯,什么时候的事?”
他眉梢微抬,像是取笑。
“不是!”崔妩不承认是因为他亲她,诬赖道:“是你之前在帐中那样……”
“啊,原来怪我没收拾。”
谁也没了叙闲话的心思的,二人衣衫无恙,对站着似在相拥,私底下已勾连成缕,零落成灾,阳货出现又隐没,愈发成个虚影。
崔妩哀声如孤雁,想坐下、或是让他抱起,谢宥皆不准。
谢宥就是在惩治她,不打不骂,专门这么折磨。
娇客熬将不住,在极度不稳的视线里,转身想要找桌椅扶一扶,谢宥又将她扭回来,咕啾咕啾地引送着阳货。
崔妩求饶:“阿宥,咱们、咱们到榻上……”
谢宥看她真哭了,才把人抱起来,只是桥还搭着,借走路撞她,崔妩吸着鼻子哼哼,容忍着他。
乖得让人生出怜爱又忍不住欺负的心思。
到榻上不是得救,崔妩装尸不成,反被按跪过去,刚离开的阳货还散着热气,又没在软沼中,一时骤急一时缓柔,把她的神智慢慢碾散。
待后半夜事了,崔妩颤颤地蜷了起来,雪柔的四野皆是残羹剩雪,这人怎多到这个地步……
谢宥眉目懒散地握着阳货,闭目时愉悦的面容格外招人。
尽有的都予了她,将可怜的娘子欣赏过一阵,披衣下榻。
数九寒冬里,他敞了怀在屋中走动,在热得刚好的水中浸湿帕子,坐回床边,新的旧的一道抹去,收拾好一切,给她盖上被子。
崔妩还是不睡,一时后悔自己又着了他的道。
她对他喃喃说道:“我知道你要什么,你要我乖乖待在后宅,你要自己的岳父不是土匪,岳母不是贵妃,娘子也不是私生女,我处处不是你期盼的人,其实我也想一辈子假装下去,可形势总不如人意……”
“我可以都不要的。”
谢宥叹了一口气:“我只是和所有人一样对要娶
的娘子有个影子,她该真如世俗推崇那般,我无所谓,若不是那样,也无所谓,可若是你的话,怎样都好”
崔妩刻意摆出一张冷脸,此刻难以撑住,赶紧转身背对着他。
可恶!怎么也劝不动他,这真是一个无解的题。
他搭上她肩头,认真道:“只是别再骗我。”
“当年你可以离开漆云寨,现在又为什么突然要回去呢?”
她既然是突然被方镇山找回去的,那当是有大事要发生,会是什么事?
漆云寨如今更在江南明目张胆地招摇过市,可见江南形势严峻,谢宥在跟踪他们的时候,就想明白了,漆云寨那么大的声势,是故意做给他看的。
屡屡做这种引火烧身的事,方镇山的目的是什么呢?
崔妩只是含糊:“父命不可违,你会违逆大相公的命令吗?”
若是方镇山听到这句话,必定老怀甚慰。
谢宥却不愚孝:“若是无理,我自不会听从。”
“哦,让你不要娶土匪的女儿,怎么是无理?”崔妩转过来,模仿着谢溥的语气:“宥儿,你真要娶她,就是背弃家门,枉费了这二十年恩师长辈的教诲,为臣者自当忠君,与此扰乱朝纲社稷之人为伍,反背弃师友亲朋,简直猪狗不如,不堪为人,必受万世唾骂!就算你不在乎骂名,难道真要气死你爹娘吗?”
崔妩没谢溥这么渊博的学识,但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没想到谢宥听完,扭过了脸去。
崔妩伸长了脖子去看,他竟在笑。
崔妩恼地给了他一拳:“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学得比上一次更像。”
“所以啊,你还是放了我吧,我哪儿都不好,更不可能得家中长辈喜爱,咱们纠缠在一块儿也没意思。”崔妩苦口婆心。
谢宥摇头,更握紧她的手:“不放。”
“大相公既然连大哥吃飞仙散的事都容下了,怎会容不下你我?这些年他在朝堂沉浮,见识的事比你我多,他能看得开。”
谢宥对他爹寄予厚望。
说了那么多他还是这样,崔妩懒得说了,往后一仰,“随你吧”
“你还没告诉我,你口中的父命是什么命?”
“我爹觉得我再跟你走下去,比当土匪要危险,就让我跟你断了。”崔妩开始胡说八道。
从谢宥的位置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下颌动啊动。
他未说信不信,只道:“你说完了?”
“说完了。”
“既然不想睡,方定妩,现在轮到我审你了。”谢宥道。
崔妩“哦”了一声,“那我该跪哪儿去?”
谢宥盘坐着,连被子卷起,让她窝到自己怀里来,这待遇属于别的嫌犯没有过的。
他面色严肃,开始问罪:“崔信娘和刘选是不是你杀的?”
这话一出,轻松的氛围立刻冷了下来。
崔妩知道他聪明,知道她的身份后,立刻就能猜到崔家大房的凶手是谁。
她沉默了一会儿,慢慢交代:“崔信娘是自己被刘选气死的,刘选……是我亲手杀的。”
对上谢宥的视线,两个人都格外冷静。
“为什么要杀刘选?”谢宥攥紧她的手腕:“你知不知道,依照律法,你要一命偿一命!”
崔妩还笑,像是个不知道事情严重的孩子,“所以我舍不得你为难嘛,待会儿我逃跑,你只当抓不到我就好了。”
“我说了,你无路可跑。”
“为什么,你不也杀了徐度香?”
“谁跟你说徐度香死了?”
“他没死?”
崔妩愣住,那样的场面,没想到徐度香还活着……
谢宥道:“我确实打了他,若他不服,尽可去大理寺状告我,我亦可同他对簿公堂。”
崔妩知道徐度香定然不敢。
她搁下此事不谈,再看向他时,眼底灰冷得可怕:“是,我不止杀了刘选,还杀了崔信娘的心腹丁婆子,怎么,你要斩我两次吗?”
谢宥声音更严厉:“为什么?”
她答得理所当然:“报仇嘛,不杀了怎么叫报仇。”
“是因为崔雁的事吗?她已经得到报应……”
“不是!她的死只是我要让崔信娘更痛苦而已!”崔妩激动起来。
谢宥怔愣住:“你别告诉我, 崔雁害你的事也是你的一场设计?”
崔妩摇头:“她确实伙同崔信娘在我成亲时就给我下药,也想把我推下山崖取而代之,若不是刘选知会我, 我确实就死了,她们母女二人都居心不良,死有余辜。”
她并非故意作恶,谢宥神色稍缓。
只是崔信娘和刘选与她又有何渊源?
除了崔妩和崔珌的关系,崔家到底还藏着多少谜团。
“我阿娘……”崔妩突然提起这个称呼, 低垂的眼帘都是落寞,“我阿娘曾是刘选的发妻。”
阿娘……
她的生母不是宫中的荣贵妃吗, 养母不是孟氏吗, 如何又会是刘选的发妻?
谢宥将疑问按下,并未打断,只静静等她说下去。
“说起来快有二十年了,那时刘选和我阿娘还是信阳的一对寻常夫妻,我阿娘有身孕的时候,他去季梁城做生意, 就被崔信娘看上……”
“刘选隐瞒了自己早有妻儿的事,入赘了崔家,阿娘得到的消息是刘选已经坠江身亡,她腹中的孩子也没保住, 才收养了被弃在巷子里, 还在襁褓的我……”
崔妩闭上眼睛,阿娘出事那日的大雨又充斥了耳膜, 她的手微微抖了起来。
无论过去多少年, 想起那一幕,她在雨水中拖拽阿娘的遗体, 崔妩都无法平静。
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握住了她,崔妩才继续说下去:“几年之后,崔信娘知道了刘选在信阳还有妻子的事,让她的心腹丁婆子带着两个地痞玷污了我阿娘,将她杀死丢在水里,我没被发现,我侥幸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