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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首?”张裕似乎显得不可置信,“你让我去自首?我们的儿子才一岁,我要是去自首了,你以后怎么办?我们儿子怎么办?”
“当然是带着你儿子改嫁咯。”
一只手撑在黑色轿车的引擎盖上,收到消息的段云双踩着高跟鞋,居高临下地望着张裕猛地扭过来的脸,美艳的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不然要守着她那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犯前夫一辈子吗?”
心狠手辣、杀人犯、前夫。
每个词都在张裕的心口插上一刀。
他愤怒地质问:“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替她做决定?!”
段云双上下打量他,轻嗤了一声,随后,在张裕的怒目圆睁中长指一勾,拿出了自己的证件:“喏,看清楚了吗?我是谁?”
张裕的脸色骤然苍白。
段云双向后挥手,声音懒散:“行了,把他带走吧,再问问清楚那个道士是怎么回事。”
没再多看一眼车内的人,段云双直起身体,目光往四周转了一圈,很快就在黑暗中窥见了那辆黑色的迈巴赫轮廓。她嘴角扬起笑容,迈步走过去,敲响了紧闭的车窗。
“弟弟,你——”
话没说完,随着车窗降下露出了一张眉骨锋利冷漠的脸。
但不过一秒,容镜就从谢长时的身侧挤了过来,他以一种难以理解的姿势悬空半趴在谢长时的怀里,双手搭着车窗,抵着下巴看过来。
段云双将差点蹦出口的‘握草你谁啊’重新咽回去,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弟弟,这个家伙我先带回特殊部门了,之后若是从他嘴里撬出来其他有用的信息,我会随时联系你的。”
容镜嗯嗯点头:“好的,麻烦您。”
段云双啧一声:“别这么客气,叫姐姐就行,我也大不了你几岁。”
容镜能感知到段云双的好意,从善如流地改口:“好的姐姐。”
段云双这才满意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黑色迈巴赫重新驶回了筒子楼。
自从搞明白自己的死因以后就宛若被抽走了精气神的程璞玉眼也不眨,像一条尾巴跟在容镜的身后便下了车。结果没一会儿就被容镜提起来,重新扔回了车内。
它抬起迷茫的眼睛,无声地询问什么情况。
谢长时代替容镜回复:“今晚你和宋清一块住酒店。”
“哦。”程璞玉也懒得问原因,反正容镜他们让它怎么做,它就怎么做。
倒是宋清在听到这个吩咐以后,咬着嘴唇开始思考——
那他是要开两个房间还是让程璞玉跟自己住一块?
人和鬼住一块,那跟住凶宅有什么区别?
可是开两个房间好像有点浪费,而且这鬼的状态看上去很差,仿佛下一秒就会自杀嗝屁。
宋清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决定开解它一下:“喂,你没事吧?”
“没事。”程璞玉有气无力,扔下这两个字就不再说话了。
黑色迈巴赫内再度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宋清觉得车内过于压抑,正打算开个音乐缓解一下凝滞的氛围时,程璞玉却出人意料地再次开口了。
它的眼睛无神,盯着窗外一排排飞驰而过的绿植,声音很低,像是很苦恼:“就很奇怪,我以前明明能感觉到他是真的把我当弟弟的,我爸妈刚走那一阵,他身上一共就十块钱,可却愿意花九块钱给我买零食。结果到最后,他为了八十万选择眼睁睁看我去死。”
它抬起头,与后视镜中的宋清对上眼,问:“是不是很奇怪?”
同一时刻的筒子楼,容镜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谢长时脱下西装外套挂至衣架,单手解开领口的纽扣,他走到冰箱前,拿出了一罐牛奶,半垂着眼眸拿过洗干净的水杯,看着奶白色的液体缓缓倒入其中,缓缓开口:“人性本就很复杂,有时候,一件简单的事情、一个突然之间变化的念头以及时间的流逝的都可能改变对方。”
“唔,”容镜拧了拧眉心,凑到他身边喝了一口牛奶,然后慢吞吞地问,“那你呢,这些东西会改变你吗?”
“当然。”谢长时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可是……”容镜迟疑了一下,小声嘀咕,“我觉得你没变,十二年了,你给我的感觉还是跟以前一样。”
容镜的敏锐度要比普通人强上不少,尽管最初见到谢长时时他觉得谢长时和以前不像了,可经过这一整天的相处,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谢长时还是以前的谢长时。
喊他起床的时候会用湿漉漉的毛巾盖在他脸上防止他赖床,会替他准备好牙刷牙膏、早餐,会给他倒牛奶。
和十二年前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我有坚守的东西。”沾上牛奶玻璃瓶外水汽的手掌覆盖住容镜的脸,那低于正常温度的触感冻得容镜嗷了一声,他手忙脚乱地伸手扒下男人的手,然而男人已经转换目标,手掌压在了他翘起的乌黑发丝上,漫不经心道,“小僵尸不需要知道这么多,赶紧喝牛奶,喝完去洗漱。”
容镜:“……”
容镜咕嘟咕嘟地灌完牛奶,乖乖地将杯子洗干净,拎着睡衣去了浴室。
洗干净出来,他还是和昨天夜里一样,叽叽喳喳像小麻雀,完全没有丝毫睡意。
谢长时按了按酸涩的眼皮,突然喊了声:“我的强。”
“……昂?”
“该睡了。”
“……哦。”
虽然最开始容镜的确没什么睡意,不过他睁着眼睛在心里嘀咕时听到了谢长时安稳有序的呼吸,明明就只是呼吸声而已,却好像有很神奇的催眠作用,没一会儿下来,容镜已经哈欠连天,蹭着柔软的枕头开始打起了瞌睡。
第二天早上,容镜嗅着早餐的香味,很自然地在洗漱之后飘到了餐桌前。
吃饭的时候,段云双发来了信息。
说是从张裕并不知晓道士为什么非要取程璞玉的性命。不过,他们从张裕那里拿到了一张照片,是张裕当年去找道士的时候偷拍的,根据特殊部门的调查,这个道士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几率竟然不低。
段云双给容镜发了一段二十几秒的视频。
“这是什么?”容镜拿着手机挤到谢长时的身侧,谢长时低头,看了几秒,回答,“酒店开业仪式。”
宋清悄摸摸凑过去看了一眼,随即惊讶:“这不是卢建聪吗?”
容镜的脑袋上都是问号:“那又是谁?”
宋清外号包打听,立马跟容镜解释:“江东集团的一个项目负责人,之前跟咱们抢项目,没抢到。”
恰好此时段云双的语音也抵达了:“我们询问了卢建聪,他说这道士自称凌霄,是丹枫集团的一个老总介绍给他的。”
提起丹枫集团,容镜三人都有所了解。
因为,前天容镜和谢长时去的那栋商场就是丹枫集团旗下的。
容镜咬了一口烧卖,猝不及防地问:“打生桩?”
段云双惊讶:“你也这么想?”
容镜唔了一声。
从得知程璞玉被困在商场无法脱身时,他就有这种猜测了。毕竟,以前他跟在太虚爷爷身边时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段云双:“我调查过了,程璞玉出事那段时间,丹枫商场正好停工。根据工人所说,他们遇到了很诡异的事情,建造商场时有一面承重墙总是断裂,后来丹枫集团的人请来了一位‘大师’,‘大师’说商场的地基位置偏了,破坏了风水。”
至于后来大师是如何解决的,就不在工人的知情范围内了。
“反正按现在的情况来看,程璞玉的死因跟打生桩有百分之九十的关系。”
听完段云双的话,宋清已经呆了。
谢氏也做房地产,他身为总裁特助手上经过的建筑项目只多不少,因此对于打生桩也有所了解。据说是为了避免在修建大型建筑或者桥梁时破坏风水、触怒鬼神,有人会选择活祭的方式祈求工程顺利。
“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真有人做?”宋清喃喃道。
“有。”容镜挂断了通话,敛着眼眸开口,“程璞玉不就是例子么?不过……”
容镜想,那个叫做凌霄的老道肯定是个老手,在选择程璞玉时也费了不少心思。
程璞玉父母双亡,没有直系亲属,所以利用张裕来将程璞玉的死亡伪装成欠钱跑路。同时,程璞玉死得莫名其妙,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它知晓真相而成怨魂,届时镇压不住了破坏商场。
若非他和谢长时去了一趟商场,程璞玉被谢长时吸引,这个秘密或许将伴随程璞玉许多年。
直到某一天,亭阳市不需要这栋商场了,腐烂的内里才会露出森森白骨。
“现在只要把那个叫凌霄的找到,干掉他,就可以送程璞玉去投胎了。”
不过想要找到凌霄并不是个简单的事情,段云双让人联系过丹枫集团的负责人,对方却只道:“抱歉,我们并不清楚凌霄道长解决问题的方式,也不知道他在哪儿。”
段云双觉得他在放屁,已经收拾东西去滢洲准备找人麻烦了。
所以,容镜一行也不必留在亭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