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 / 2)
谢宥先问了安, 隔着帷帽, 崔妩看不清贵妃的神色,只是跟着夫君给她行礼:“臣妇崔氏, 见过荣贵妃。”
这膝盖屈下,久久没有得到荣贵妃的回应。
“娘娘?”赵琰喊她。
“哦——起身吧,二娘子不用多礼,琰儿都说了,这两日都是你在护着他,就连他的腿,也多亏了你,本宫要多谢你。”
崔妩这才知道,原来赵琰睡梦里喊的不是皇后,而是贵妃。
贵妃也能被称作娘娘,这定然只能是官家允许,由此可见,荣贵妃的尊荣已是位同皇后。
崔妩哪里还敢有半分不敬,“六大王年少聪敏,这次死里逃生,绝非臣妇一人之功。”
荣贵妃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谢宥:“这两日的事琰儿都和本宫说了,谢司使,你这娘子是位巾帼女杰,你娶得很好,往后更要好好待她才是。”
荣贵妃言下之意是希望谢宥不要介怀这两日之事。
谢宥一揖:“多谢贵妃夸奖,阿妩在臣眼中从来都是最好的,臣视她如命,绝不肯薄待。”
荣贵妃总算知道官家为何看重此人。
年轻人说这话时,眼中一片坦荡,如今外头那些大好男儿,还没什么成就,先自觉高女子一等,更耻于说出对妻子的爱重。
此人却不随波逐流,人云亦云,说起珍重妻子的话不见半分扭捏,可见他心性沉稳,不骄不躁,脑子更是一等一的清醒聪明,将来成就定然不低。
崔娘子嫁对人了。
“对了,崔娘子是哪里人?”
荣贵妃突然发问,让崔妩有些措手不及,她答道:“臣妇幼时住在杭州,几年前搬回了季梁。”
“这样啊……确实有几分江南女子的灵秀温婉,”荣贵妃谈兴淡了些,“改日得空再请崔娘子进宫闲叙,琰儿,咱们回宫去吧。”
“嗯。”
赵琰在贵妃面前乖巧得不像话。
领着儿子回去时,荣贵妃还不时回头,往这边看。
崔妩始终保持恭送的样子。
等她上了步辇,带着仪仗离开,崔妩才直起身,问身旁的谢宥:“你见过荣贵妃长什么样吗?”
崔妩有点好奇。
谢宥摇头:“内宫妃子,外男是不能见的,不过我隐约知道一个消息。”
“什么?”
“荣贵妃的母家不显,听闻是官家的微服之时从民间带回来的。”
那时官家还是一位王爷,未登上帝位,一登基就将荣氏封了贵妃,而皇后……早年自请去佛堂清修,鲜少露面,没多久是过世了。
当时以谢溥为首的百官还在垂拱殿外谏诤不可废后,还是皇后亲自出面请罪,自陈不贤,才压下事端。
“你还知道这种宫闱秘闻啊?”崔妩晃着他的手,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官人这么爱听口舌。
谢宥只是为了满足一下娘子的好奇心而已,“罢了,荣贵妃盛宠近二十年,这些事已不重要,你听过就忘了吧。”
“我又不傻,当然知道不能往外说,回去吧,对了,我不在这两日,你同舅姑是怎么说的?”
“我说陪你去了一叶寺求药,之后偶遇贵妃,被留下同游了一日。”
“那就好。”崔妩就知道他是最靠谱不过。
“娘子!娘子!”终于赶来的妙青和枫红远远就招手。
崔妩把手拢在嘴边,应道:“我没事!”
这一趟意外让她们担心坏了,一路上崔妩和两人说了好一阵儿知心话,后来谢宥才娘子要休息为由,把她们赶了出去,崔妩又回到了他臂弯上。
一回到谢府,荣贵妃的赏赐就跟着到了。
对外的说法是荣贵妃在一叶寺偶遇了崔妩,与她相谈甚为投契,才赏下东西,让她以后常进宫陪伴。
云氏本想问些什么,但见荣贵妃给她背书,也不再多问,只让她回藻园好好休息,在贵妃面前不可失礼,丢了谢家的脸。
崔妩和赵琰短暂被劫持之事并未外传,她“偷”来的那枚令牌被送进了宫里去。
荣贵妃的赏赐在赵琰的有心添补之下多到夸张,流水似的奇珍异宝送进了藻园里,崔妩兴高采烈地清点过了,才送进了库房。
谢宥瞧着她高兴的样子,又想起找到她们时,两个人紧紧牵在一起的手,还有那个传信的女人说的话……
罢了,一个少年而已。
他能在贵妃面前说出对妻子的维护,却无法同崔妩坦言自己居然在意那一点小事。
既然说不出口,就只能把那点醋味压下去。
谢宥只是一直跟随在崔妩身后,也不说话,就是寸步不离,不想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崔妩也不时回头看他
一眼,还会突然跑过来突然亲他一下。
谢宥坐在椅子上,能躲开,就是不躲,还蹙眉:“阿妩,这样不——”
“不端庄不矜持,我知道啦。”
后半句她压低在谢宥耳边说:“那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抱我上马车,还在贵妃娘娘面前说视我如命,岂不是大大的不矜持?”
“我那是……一时情急,情不、不……”谢宥这下既不沉稳也不坦荡,侧过脸去,跟要挨欺负的小媳妇一样。
“情不自禁?”崔妩捧住他的脸。
俯视之下,这家伙眉骨漂亮得像一笔水墨峰脊,垂眸时睫毛纤长浓密,不见往日淡漠之色,似在刻意勾人。
崔妩眯了眯眼睛,嗯,说勾人不算污蔑了他。
“嗯……”他还应了。
崔妩心花怒放,又奖励似的亲了他一口,“我就喜欢官人这种情不自禁。”
虽然谢宥不能收进库房,但这也是她财宝的一部分,这个财宝最费心力,但也最得她喜爱。
整个藻园的下人都瞧出了这对夫妻之间化不开的亲昵,不时咬耳朵,窃笑着往这边瞧。
照着清点过库房就落了钥,崔妩照旧把钥匙丢进自己放私账的小隔间,就赖着不肯起来了。
谢宥把人拖到腿上,给她按着肩膀,崔妩舒服得直哼哼,翻了个身指了指自己的腰,那只修长有力的手果然又挪到她腰上揉按。
直到崔妩睡沉了,谢宥才把她摆正靠着自己肩上的,吹熄了烛火。
一清早鸡还未打鸣,崔妩就睁开了眼。
她伸头看谢宥还睡着,怀疑官人是太累才会睡过头,忙推推他的肩膀:“官人,外头要敲鼓了。”
他该去衙门了。
谢宥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今日不必去衙门,这两日我都陪着你,继续睡吧。”
在展洪和赵琰的禀报下,官家也体恤他对家中妻子的关心,准了谢宥两日假,他什么都不须做,只待在家中休息。
崔妩也不扒开他的手,高兴地问:“真的?”
“真的。”
黑暗中她摸索到谢宥的脖子,把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心满意足地蹭了蹭,夫妻俩继续呼呼大睡。
把一切烦心事都抛开,崔妩昏天黑夜睡到的午饭之后,把谢宥的胳膊都枕麻了,可她夫君甘之如饴。
午后崔妩还是懒散,挪到了凉亭里躺着。
半亩荷塘花信正好,水殿风来尽是菡萏清香,崔妩随手拿起冰鉴里的香梨咬了一口。
又脆又甜!
崔妩眼睛发亮,果然心情好吃什么都开心。
“好脆啊,阿宥你听听。”
崔妩凑近谢宥,嚼嚼嚼,耳朵里都是“咔次咔次”的声音。
谢宥认真地侧耳聆听,只是听不太清楚,问道:“真的有这么脆吗?”
“这样听不清吗?那这样呢?”
崔妩揽过他,两个人脸贴着脸,耳朵贴着耳朵,她又咬了一口。
这一次,谢宥果然听到“咔茨咔茨”的脆响,能想象到梨子果肉被牙齿轻松干脆咬碎的样子。
“脆吧?”
谢宥笑着点了点头,“脆,甜不甜?”
他竟也没觉得崔妩这分享的法子奇奇怪怪的。
崔妩也点头:“甜呀!”
“那你多吃点。”
“你也吃,让我听听。”
很快,崔妩也听到了从谢宥嘴里传出来的“咔次咔次”的声音,笑得直不起腰。
他俩的脑袋还没有分开,谁也没觉得奇怪。
妙青和元瀚无语地看着跟有病一样的两个人,想让郎君知道脆不脆,给他咬一口不就行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
但崔妩也不是完全没有烦心事,不说外头的铺子,就说谢宥,一直在追问和赵琰被劫走那两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