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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
“所以,女儿……”方镇山一双睛瞳注视着她,雄狮仿若重回壮年,“为了你,我会征战到死。”
崔妩怔怔看着他,心跳逐渐加快:“你要去做什么?”
“你老子要送什么东西给你,那当然得十拿九稳了再告诉你,只是现在你不可再耽于情爱,变成一个只知道跟男人走的蠢物,那时,你就什么都配不上。”他大手戳了戳崔妩脑袋。
性子不大讨喜的女儿冷笑对他:“是,烂摊子也一声不吭就丢给我。”
方镇山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些都很重要,况且老爹我场子太多太杂,京城那么远,有一两个管不到也是正常的,你把这些地方牢牢握在手里,以后绝对错不了。”
“那你们的图谋是什么,又和谢宥有什么关系?”崔妩始终有被阴谋萦绕的感觉。
“谢宥若是能看得明白,他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方镇山还是不够信任女儿,他担心崔妩嫁了人之后,一颗心想着男人,把夫家的利益当成了自己的利益,背弃他这个父亲。
他得慢慢把女儿从谢家剥离出来,才能放心把自己的一切交给她。
他宽慰道:“他是我的女婿,我当然不会害他,父女离心,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崔妩不听他安抚,而是沉声说道:“方镇山,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只警告你一件事,大靖朝的军队,西北二边屯师数万,定州屯兵二十余万,北厢禁军二十万,各路乡兵四五十万,更不提各个军镇……你凭什么觉得凭一个漆云寨就能和朝廷作对。”
正因如此,崔妩对寨子的前景并不看好,方镇山要么一辈子当土匪,被皇帝心血来潮带兵剿灭,要么受招安,做个安抚使,可他透出的意思,是要和朝廷分庭抗礼。
这天下未逢乱世,哪是那么容易打下来的!
“老子问你,要是有机会给你当皇帝,你敢不敢干!”
这句话如平地一声惊雷,在崔妩整个头皮上炸开,但她极擅收敛情绪,只是微微睁目,紧盯着方镇山,
“你年纪那么大了,别在什么地方又被人骗了,老本都赔进去。”憋了很久,她问出这么一句。
方镇山这简直像头脑发热说出来的话,崔妩必须保持冷静。
“老子当然知道,我心里有数,放心吧,这是一件双赢的事,你早晚会明白老子的苦心。”方镇山揉乱她的头发。
“行了!”他拉着崔妩往外走,“走吧,咱们回江南去,还有很多事情要你接手,老子要证明给你看。”
“我还不能走。”她抽出自己的手。
方镇山胡子炸开:“怎么!你难道真的,一辈子在他家伏低做小伺候人?”
崔妩道:“我不在,谢宥没法专心办好登州的盐务。”
方镇山一想是这么个理,那小子要是以为娘子被人劫走了,不管登州的事直接追下江南也不好办,便点头道:“等他办完了登州的事,我再来接你。”
最终方镇山只是带走了晋丑和周敏。
崔妩独自站在冲天的火光前,回忆周敏的每句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给她带来的触动会为什么大。
火势已经吞没了整个村子,忽然,她的手腕被人紧紧攥住,转过身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眉心紧皱,里头是无法形容的慌张。
谢宥终于来了。
在确定到她之后,里头的急切不安化作愠怒:“你为什么突然跑开?”
谢宥把她扯到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话里根本压不住火气,任凭再冷静,也被她这些做法搅得难安。
“阿宥……”
“这儿到处都是火!你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跑过来?”
天知道他听到崔妩突然不见,村子又燃起大火时,到底有多担心!
崔妩有些慌乱:“没有,我担心周敏和晋丑……”
“你管这些事做什么!”
谢宥劈头盖脸地质问,暴露了他仍旧无法平复的情绪。
崔妩默然,咬着唇不说话,火灰飞扬沾到她的脸上,乌黑的瞳孔映着跳跃的火光。
“对不起……我们先离开这儿。”
谢宥将她再拉远些,半跪在她面前。
崔妩站了一会儿,趴到他背上,抱住他的脖子。
谢宥站起来,把背上的人往上带了带,背着她走下山道。
石洞那边的审问还未完,这边已经死了整个村子的人,谢宥也不必在问供上耽搁工夫了,如今安顿好背上这位祖宗要紧。
因为谢宥几句重话,夫妻俩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崔妩摸摸他的脸,语气带着安抚:“阿宥,我没事的,不是好好在这儿嘛,你别总是太担心我。”
“我永远不可能不担心你。”
“这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
一句话,让她眼眶泛酸。
他这样说话,让她以后怎么从他身边离开……
谢宥也知道自己情绪过火了些,眉尾垂下,他低声道:“你别总是这样突然消失,你这样我什么事都没办法做……”
崔妩爬高了一点,把脑袋往前探,贴住他的脸:“我只是看到这边突然起火,只是想来看一眼。”
“方才是我不对,我不放心你是我的事,不该跟你发脾气,你在意周敏的事,过来看一眼,并没有错。”
“才没有……”崔妩抱得更紧。
“他们人呢?”
“都在火里了……我看他们走进去,想追……”
崔妩扭头看着照亮了几乎能将一切吞噬殆尽的熊熊大火,就当那个周岷已经死在火里吧。
谢宥叹气:“她终究不能尽释前尘。”
但这不是周敏的错。
无论她是周岷还是周敏,都无愧于任何人,半生磨难却仍心存善念,这般决意赴死,性情高洁者不得善终,实在让人惋惜。
崔妩没有应声,在他肩上闭上了眼睛。
岸头村就这么覆灭在了一场大火之中,这么多年的罪孽焚烧殆尽,一场雨过后,山野空寂,天空晴蓝如洗。
上山时是一队人, 下山也是一队人,只是少了两个,队伍变得沉默。
那些亲耳听过周敏自叙的衙差抬着箱子, 拉着仅剩的四个囚犯,各自沉默着。
车队和人马都在山下官道旁等着。
马儿在低头吃着路边的青草,妙青拿着鞭子在打河岸边的芦苇,芦苇花像雪一样飞出来。
“娘子,你们终于下来了, 山上怎么样,县令和主簿呢?”
看到他们下山, 妙青收起鞭子迎上来, 扶着崔妩上马车,嘴里问个不停。
“妙青,我先歇一会儿再同你说吧。”
看到娘子明显心不在焉的神情,妙青安静下来。
谢宥并未上马车,而是在下边同几个衙差说话:“你们是春安县的衙差,原本该回县衙去, 但本官要办的案子不能走漏一丝风声,更担心你们之中有登州那边的耳目,所以此程你们都不能走。”
几人互相看着,跪地抱拳道:“我等愿听提举差遣!”
崔妩洗过脸, 枕在窗沿, 远望着外边的河滩,芦苇花被风卷起, 那一袭清瘦的官袍恍惚近在眼前。
不知道周敏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崔妩与未上山之前的心境已大有不同, 她甚至突发奇想,要是自己将来真当了皇帝, 招周敏做官该多好,她是女子,又有才能,肯定比那些长胡子的迂腐老头好用得多。
念头刚一生发就被崔妩甩出去。
真是被方镇山哄得昏了头,这天下那么大,光是从京畿走到京东东路都要一个多月,哪里是一个漆云寨吃得下的。
车队重新启程,崔妩散了头发卧在谢宥膝上,他则翻阅着那些证据。
丹花婆婆的账本十分陈旧,持续了几十年的交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