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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他说起来,赵琰才觉得难受得不行。
荣太后落崖这几日,任谁靠近都被赵琰惩治了,他只让芳阶端茶进去,靠着一盏盏茶水,赵琰勉强压下了难过。
此刻看到茶盏,赵琰抓过,有些心急地一饮而下,“芳阶,不够,再上一杯吧,我得提振一下精神上朝去。”
“官家,光是喝茶也无大用,奴婢从南边找到一味香料,你这几日一直烦心,用了或许会好些。”
芳阶将一个小香炉捧到桌子上,他自己倒是屏住了气息。
烟雾缭绕之间,赵琰嗅了一阵,瘫软在御座上,闭着眼睛回味,“这是什么好东西?用起来竟舒畅了不少。”
芳阶将飞仙散收好,说道:“之前平燥的饮方不好,奴婢就让医正开了药熏的方子,似乎有南疆的香料,官家要是还需要,奴婢再去尚医局问一问。”
“好,你现在就去。”
崔妩并不知道芳阶做鬼,回到沼狱的她补起觉来。
搞定了赵琰这一边,从安阳公主死后算的第五日,卫阳公主箭杀安琉公主案终于在大理寺三司会审。
大理寺卿、御史中丞和刑部尚书都聚在公堂之上,外头还有不少见证的官员,崔珌也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大堂的后边围着一圈屏风,明说不会露面的圣驾也悄悄来了。
今日主审是御史中丞,谢宥和刑部尚书是陪审,坐在下首。
御史中丞,是个看谁都不顺眼的主,对谢宥和卫阳公主更是早有不满。
一个靠两朝皇帝宠爱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一个私生的公主,简直是将朝局搅乱的“元凶”,二人还牵扯不清,闹得满城风雨,于教化无益。
崔妩被请上了大堂,独自立在堂下。
待了几日大狱,她精神头倒是还好,衣裙朴素无华,仍旧遮不住仙姿玉貌,宛如良玉光华内敛,只是微蹙着眉,让人觉得她有些无辜可怜。
御史中丞惊堂木拍下:“卫阳公主,五日之前,安琉公主无意死在你箭下,此事人所共见,这罪你认是不认?”
崔妩缓缓摇头,用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我不认。”
御史中丞冷哼一声,“当日整个营地的人可都看见了,”
她歪头不解:“谁看见了?那箭是我射出去的,这个大家是看见了,但她中箭是在山林里,树木遮挡,谁也没看见,跟我有什么关系?”
御史中丞声如惊雷:“卫阳公主,你休要在此狡辩!”
崔妩不是能被吓住的人:“我没有狡辩,是她自己撞在箭上,又故意走出来栽赃我,想跟我同归于尽而已。”
“你是说安琉公主自己杀自己,用命来栽赃你?”
“是。”
“她图什么?”
“因为她是个疯子,她钟情的人钟情于我,所以她想杀了我。”
这话一出,除了谢宥、崔珌、芳阶和赵琰,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这话实在无稽。
芳阶眼神逐渐凌厉,崔珌则是难以言明的凝重。
其中内情还真让他们查出来了。
崔妩认真道:“大理寺卿已经查出,在此避暑行宫之前,安琉公主就已经杀了一个人,死者便是画院后的浣衣娘子,她将浣衣娘子的四肢刻上了相好徐度香的名字,就是为了震慑他,让徐度香不敢生出他意。”
说完这句,众人各自交头接耳起来。
安琉公主杀过人?这又是一桩新鲜事。
御史中丞看向谢宥:“寺卿,她所说可是真的?”
谢宥依言起身,站在崔妩面前,说道:“此案大理寺已查出,安琉公主手上确实已有一条人命。”
“细细说来。”
“死者为画院左门外住着的孙家娘子,原本查不出什么端倪,但是徐度香和安琉公主接连身死后,我在安琉公主的屋中找到了她的画像,与画院徐度香画作比对,正是他所画,这也是二人有私情的证据。”
谢宥让元瀚将画像和徐度香旧作送到御史面前,继续说:
“徐度香是死在皇城外仅隔一条街的旧屋中,我派人拿着公主的画像在那条街询问,有不少人证说曾见过公主,她常在徐度香所居的屋子出入,而其中正好有人瞧见,孙娘子落水那日,她拿着一把刀从河堤下上来。
我询问那人安琉公主那日的衣着,同样在屋中找到了一样沾血的衣裳,证实此人并未说谎,几案互为印证,正好让孙娘子的案子真相大白。”
御史中丞点了点头:“你说安琉公主嫉妒卫阳公主到想杀了她,可有证据?”
“有人证,是公主的侍女,这位侍女曾说安琉公主亲口说要杀了卫阳公主,但她劝安琉公主不要做这种事,还有仵作,在给孙娘子尸检之前,曾听公主说,想看看嫌犯徐度香看到尸首会不会痛哭流涕……”
御史中丞:“也就是徐度香和卫阳公主有私情?”
谢宥深吸了一口气,道:“卫阳公主和徐度香并无私情,同样,孙娘子和徐度香也无私情,她们不过是和徐度香有些交集,才遭安琉公主嫉恨上。”
“但是真有人会用自己的命栽赃卫阳公主吗?”御史中丞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崔妩道:“如此疯狂的女人,做出什么事来都不奇怪。”
谢宥说的则充分些:“虽尚不知徐度香之死的凶手是不是的安琉公主,但浣衣娘子被害的凶手正是她,刻字的手段更能解释是因爱生恨,警告徐度香不可移情别恋,
这种因爱杀人的案子并非个例,顺衍十二年万年县内有一桩杀夫案,凶手曾说看到想自杀,看夫君见到自己的尸体会不会后悔;
顺懿二年常州也有一出,杀死的凶手口供中提及娘子和隔壁男子有私情才杀了人,但经查实二人并无私情,连话都没说过……”
谢宥摆出人证物证之后,更找出了几卷旧年的案子为证,他很清楚有些人不能理解这种扭曲的心思,摆出旧案更能说服他们。
谢宥说得条理清晰,非常具有说服力,大家都顺着他的话想了下去。
就连崔妩也格外惊奇,他要在浩如烟海的卷宗库里找出这么多相似的案子,甚至还不限于京城的卷宗库,可知是费了多大的心力。
威严肃穆的公堂上,崔妩看向那为自己慷慨陈词的背影,眼底一片温柔。
堂中,谢宥的话已经得到
所有人的信服。
御史中丞又抛出一题:“本官现在只问,你们可有证据证明,安琉公主是捡了那箭捅进了自己的心口,嫁祸给卫阳公主?”
不错,这才是本案最该查明的事情。
就算安琉公主心怀歹心,她若就是被箭射杀,那即使是误杀,崔妩也有罪。
唯一能说明她清白的,就是证明安琉公主是自己把箭插进心口的。
可是这要怎么证明?
主审在思考,芳阶在思考,满堂的官员都在思考。
赵琰不想浪费时间,他站起来准备出去终结这场审判,谢宥开口了:“或许有。”
“或许?”
谁都不信谢宥真的能证明, 除非他自己做人证,说亲眼看到安琉公主用箭捅了自己。
只要陛下有心回护卫阳公主,一个人证就行。
谢宥拱手:“此事还要请陛下准允, 请仵作查验安琉公主的尸身,好还卫阳公主清白。”
安琉公主的尸首还被派兵把守着,芳阶也在等着真相,所以谁都没有动手脚的机会。
后堂,赵琰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去吧。”
芳阶低头出来传话:“官家口谕, 准许仵作查验。”
谢宥对元瀚道:“请老仵作上来。”
这仵作也是谢宥专门请来的人,几十年的验尸经验, 更是亲自编纂了一本《问尸手记》, 记载平生经验心得,他本已收山,是谢宥再三恳请,才将人请了出来。
如此这么细致、不容有失的活,只能请天底下经验最老道的仵作,才能让谢宥稍放心些。
很快一切就都到齐了。
安琉公主死后只做了粗浅的检查, 确定没有中毒更没有其他伤口,连箭都只是剪断,箭头还深陷在血肉之中。
老仵作盛了一个瓷坛的清水,让御史看过, 水清澈干净, 什么都没有。
接着,仵作并未动公主的衣裳, 这是将心口上的衣料割了个十字, 将表面的血痂擦干净,才把箭头小心挖出, 丢到瓷坛里,很快他又切开肉,此时尸首已经不会流血,他将伤口下面已经成血痂和部分血肉细细清理出来,同样把刮出的细碎血肉都浸在瓷坛里。
把自己的手擦干净,仵作铺开一块洁白的细棉布,照旧走一圈给所有人看过,芳阶传话之后就没回去,紧紧盯着仵作所有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