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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宥一见,更不知该如何说她,只是再不碰那碗冷淘。

崔妩见他欲言又止地,问道:“怎么了?”还以为他终于要问自己与王氏的牵扯。

谢宥只是想到了云氏的叮嘱,但见她面色苍白,眼神恹恹,便按下不提,只道:“没什么,你不必守着我用饭,去歇下吧。”

崔妩莫名其妙,一颗心难免七上八下的,转身进了内帷,仍旧隔着流苏帐看他用饭。

只是实在疲累,卧着软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可她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想扯被子,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迷迷糊糊之间,她被挪到了臂弯上,熟悉的气息在脸上拂过,而后是一阵起落的水声,片刻,湿暖的帕子就覆上了额头,一下一下擦拭着。

崔妩没有睁开眼睛,也知道是谁在给她擦拭。

“醒了?”谢宥问。

她咕哝一声,听不清在说什么,也没有醒。

崔妩难受得厉害,什么端庄体面都不想讲究,兼之心里委屈得厉害,就是要抓住他的衣袖,把脸埋到他衣袖上。

如此尤嫌不足,钻到他的颈窝去,呼吸里都是他身上带的檀香味,才安分下来。

谢宥呼吸都顿住了,又不能把人扒拉出来,可她一藏起来,就擦不到脸了。

一抬首,就见枫红站在床边,看得眼睛锃亮。

察觉到主子眼神,枫红一个激灵,说道:“奴婢出去看一下药煎好没有。”转头溜了出去。

谢宥脖颈贴着崔妩烧红的脸,听她呓语,只可惜一句也听不明白。

烛火在隔心纱上恍出光晕,药还没来,不须叫醒她。

崔氏这一年从未病过,或许有,但他从未得见。

这也是成亲来,他第一次抱着她,不是初一十五,只是寻常时候,若夫妻恩爱相依。

第二日天还没亮,王家的人又过来了,青霭堂的下人过来请崔妩快些过去。

谢宥皱眉,看向床内。

“元瀚——”他唤道。

被子里伸出一只葱嫩的手轻扯谢宥衣袖,不让他喊人:“官人,妾身起来了。”

“你再睡一会儿,晚些过去。”他说道。

“喝完药睡一觉已好了大半,只是有点头晕,不碍事的,”崔妩强撑起身,“妾身早些去,早些回。”

她得拿出立刻就要解决了这事的迫切来,不让高氏那帮肯定要传她心虚躲病。

谢宥起身出去,掀开的珠帘震荡不休。

“让外边的人等着。”语气冷冽似十二月扑面的风。

崔妩听着外间的动静,眨了眨眼睛,

洗漱过后,她照旧过来给谢宥整理官袍玉带,谢宥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最后,她踮起了脚。

谢宥垂目走神,不防脸颊被轻轻碰了一下,那双低垂的剪水秋瞳怔了一瞬,而后明澜层叠而生。

怎么了?

那双眼睛好像在这么问,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崔妩因为害羞,眼眸中泛出羞怯的神采,病气都去了几分。

“晚上会早些回来吗?”她揉着他的指节。

“应是如往常一般。”

“那我们吃蜜煎樱桃好不好?妾身用岭南的荔枝蜜腌渍,那蜜颜色和琥珀一样,芳香馥郁,甜得也刚刚好!”

甜得刚刚好……谢宥视线在她脸上流连,轻轻点头:“好。”

青霭堂的下人被谢宥镇压了下来,老实等着屋里的主子露面。

只听得门扉轻响,抬手就见身着官袍的谢宥出来了。

他看了那些奴仆一眼,道:“三刻钟药就煎好了,崔氏得回藻园。”

这是命令。

青霭堂下人眼睛都不敢乱扫,垂首应是。

等崔妩出来了,夫妻俩走出藻园才分头,一人出府上衙门去,一人往大房所住的恩霈园里走。

崔妩不常去恩霈园,常是王氏来藻园寻清静。

眼下青霭堂的下人走在前面,当然也不是为了给她引路,只是为了监视崔妩和王氏说了什么,好给云氏回话。

王氏的两个孩子,庆哥儿和秋姐儿被带到云氏娘家玩儿去了,全家都瞒着,还不知道自己阿娘的事。

院子大门被护卫守着,王家的人和护卫在拉扯,崔妩不理会,绕了进去。

刚靠近房门,就听到谢安醉醺醺的咆哮声从王氏的屋中传来。

崔妩站定步子,不知道要不要进屋去。

“当初你那通房有孕的时候,舅姑教我识大体,顾大局。”王娴清听着精神还算不错,而后她笑了两声,

“现在,也该到你识大体,顾大局了,为了两家清誉,谢宏,放我归去才是正经,不要由着你一个人的性子胡闹。”

崔妩心底不由为这句话叫好。

“你——”

谢宏气结,随即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出来,听得崔妩都清醒了几分。

“为了两家清誉,该你去死!”

王氏说话“我为何去死,我是王家的人,你那么怕我兄长,我就是要在你眼前,毫发无伤地走出谢家。”

谢宏彻底疯了。

“我现在!我现在就去把庆哥儿和秋姐儿带回来,让他们看看,他们有一个多丢人现眼的亲娘!让全天下都知道,你们王家门风败坏,你的儿女一辈子抬不起头!”

一说到自己的孩子,王娴清不复方才的冷静。

“怎么你做的事不丢脸,我做的就是丢脸!”

“你故意把这些事闹到他们面前,决意不让孩子好过,是你这个当爹下贱,没有廉耻!”

“虎毒不食子,从前你不配当爹,现在,你故意作践他们,

你更是连个人都不是了!”

“我早该离了你!我一开始就不该嫁你!”

王氏喊得撕心裂肺。

谢宏被这一通指控之后有没有恼羞成怒崔妩不知道,但她听着只是叹了一口气。

王氏说得并没有错

然而男子天生就是比女子绝情,王氏只有这两个孩子,谢宏却有一堆孩子,不过是多偏爱哪一个罢了。

他现在只想报复,讨回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孩子如何,他不在乎。

甚至他会打断两个孩子的脊梁骨,再告诉他们,是因为王氏才让他们蒙羞,让他们不配做谢家子弟。

往后他们会以亲娘为耻,杀人诛心,才是对王氏最好的报复。

“啪——”

谢宏又打了王氏一下。

“你生的,难说不是孽种!我为何要怜惜!”

崔妩听不下去了,转身推开了门。

屋里,谢宏一手揪住王氏的衣领,还要再打,王家派来的人一拥而入,把谢宏拉住。

王氏衣领被松开,倒伏在地上。

崔妩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告罪道:“打搅大伯,舅姑让妾身过来瞧一眼。”

谢宏喝醉了酒,眼睛红的也不正常,时不时吸下鼻子。

他暴怒得像一头山中跑下来的野猪,闻言狠狠瞪了崔妩一眼,甩开拉扯他的人,跌跌撞撞走了出去。

崔妩扶起王娴清:“大嫂嫂找我?”

“弟妹,你信我,我没有偷人。”她揪紧崔妩的衣裙,泪流满面。

崔妩搭上她的手:“昨日我并未在当场,嫂嫂想请我作保,着实有些为难。”

“可谢家我只与你交好,现下谁都不肯信我,你该是知道我的为人,若你也不能担保,我只能一条白绫吊死算了!

我死之后,庆哥儿和秋姐儿就求你多照应照应他们,谢宏是一点也指望不上了。”

王氏当真是清白?崔妩想到她方才和谢宏说的话,有些迟疑。

“嫂嫂万不可轻生,一切都是能查清楚的,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嫂嫂可否告知予我?”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那人怎么就在那里,他是突然出现,突然就抱住了我!我来不及喊,官人就进来了……

弟妹!我刚刚对官人说的都是气话!我真恨他!可我真的没有偷人!”

崔妩沉默,难道真是遭人陷害?

“要不,让两家查一下那男子的来历?”

“去查!一定要查出来,证明我的清白!”王氏语气急切。

“好好好,你们都听到了!将此事告诉舅姑,一定要让人查清楚!”

青霭堂过来的下人互相看了一眼,有人快步跑去给云氏回话。

我在这儿陪你坐一阵儿好不好?”见她还未平复情绪,崔妩温声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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