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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休息一会儿,我得去找点吃的。”崔妩睁眼撑起了身,却被一股力道往回扯。
原来是赵琰拉住了她的衣摆,“别走!”
“嗯?”
在她的注视下,赵琰低头坦白:“我……我害怕,万一他们追来……你得陪着我!哪儿也不准去!”
到底才十二岁,腿还不良于行,一个人瘸着腿逃了那么远的路,又得胆战心惊地待在这破地方,实在的可怜。
崔妩却不心软,这天底下可怜人多了去了,他比倒棺的崔雁还要略逊一筹。
“呵——”想到棺材翻倒的场面,她没良心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赵琰脸比朝霞红。
“没有,我只是高兴,六大王愿意让我陪着,臣妇……倍感荣幸。”
他眼睛看向别处:“你……你知道就好。”
崔妩正色道:“可我想救你啊,咱们得吃饱了,才有力气逃出去。”
她一句话,把赵琰想说的话都堵住了。
“你……为什么想救我,就因为我是皇帝的儿子?”他有点不服气,想在对抗什么,又期待着什么。
“自然是这样。”
见他神情一瞬间黯淡,崔妩重新坐在他身边,补充道:“你的父亲是最好的官家,我……幼时颠沛,曾住过一阵慈幼堂,若不是天家庇佑,我该是活不到这么大的。”
“是娘娘一力主张的。”
“嗯?”
“慈幼堂是娘娘坚持一定要办好的,她说……无父无母的孩子最是可怜,她很挂心这件事,立意要天下都开满慈幼堂,为所有孤儿庇佑风雨。”
崔妩笑道:“娘娘真是慈爱,其实,也不只是慈幼堂,也是因为我遇到的是你。”
赵琰看着她,等她把话说下去。
“我觉得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好孩子,虽然脾气有点坏,但你才十二岁,一个人能在追杀里逃离出来,跟着我一直走,到现在也没喊过苦喊过累,昨夜你明明害怕,还肯护着我……
六大王,我说一句实话,你别笑我,这一路我是故意同你斗嘴的,还请你莫介怀。我只是害怕,怕的时候话就多,就不过脑子,若是死了,也不想在担惊受怕里死掉。”
赵琰的眼睛越来越亮,激动又克制地说:“本王……也是,虽然你说话很不好听,但是……本王没有很讨厌你。”
“我觉得你很厉害。”他把这句话藏在心里。
正是因为崔妩一直在和他斗嘴,才让赵琰暂时忘了自己身陷险境,不然哭哭啼啼的,只怕堕了天家威风。
毕竟只是十二岁的少年,面对生死,不可能不怕的。
他竟庆幸,这时候陪在身边的是崔妩这样的人,若是什么沉默寡言的矜持娘子,他大概不会这么如此放松。
像赵琰这样出身的人,一生就是如此,周遭遇到的都是锦上添花的人,不到绝境,永远不知道谁会雪中送炭。
也就是这样的时刻,才会打开心防,交付少得可怜的一点真心。
何况崔妩的样子……让他觉得无比安心。
崔妩道:“路上我不方便叫你六大王,琰哥儿,我可以这样喊你吗?”
赵琰猛地抬头看她,睁圆的眼睛里水光明亮,既感动得有点想哭,又不好意思,赶忙将脸转到一边去。
“你叫好了。”
“嗯。”崔妩笑着点头,“那琰哥儿,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找点果子。”
他还是不肯暴露自己的红眼睛:“不许走太远,找不到就回来。”
这小鬼头果然还是被自己拿下了。
在险境之中,骗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交付真心实在是太简单了,这趟要是平安无事,她和六皇子也算有些私交了。
崔妩真心欠奉,只琢磨着以后能从这位皇子身上得些什么好处。
等走出去好远,崔妩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这是昨晚祝寅给她塞的,他特意去季梁城最好吃的牛肉饼子铺买的,本想留着自己吃,见到崔妩,立刻拿出来孝敬她了。
牛肉裹满了汤汁,包进白面饼子里,在锅中煎得两面酥黄,祝寅饭量大,特意要最大的,多添牛肉,出锅了用纸包紧紧裹着,没有一点香味儿露了出来。
崔妩张大嘴巴咬了一口,心满意足地咀嚼起来。
就是有点干……
但牛肉挺嫩,一咬汁水就流出来,崔妩咽下肚,只觉幸福无比,千金不换这个饼子。
一个饼子被她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打了个饱嗝,她把嘴仔细擦干净,一边找果子一边散味儿。
等捧了果子回去,就不见了赵琰。
“琰哥儿……”她唤道。
回应她的是颈后的剑锋,“就这一个了吧,还有别的吗?”
赵琰被捂住嘴,看着崔妩遇险,奋力挣扎起来。
原来追杀赵琰的杀手赶过来了,他们被皇城司围追堵截,四散奔逃之下,躲进这山里想找寻祝寅等人的接应,没想到先遇到了他们。
崔妩的呼吸几乎停了,果子掉落一地,她不是没想过杀手比救兵先到。
万幸的是,剑停住了。
“你们是自己跑出来的,还是被放出来的?”杀手问道。
崔妩没有立刻回答,她在想怎么回话才能活下来,赵琰被堵住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回话,现在就杀了你。”
杀手头领说道:“这山里现在到处都是皇城司的人,咱们就地杀了会留下线索,带到山崖处,杀了丢下去。”
“等等,
你们不能杀他,当然,也不能杀我。”
崔妩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腰牌。
谢宥赶到破庙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中间只剩一堆灰烬,飘落着一些未烧尽的衣料,是衙差的衣服,马车被卸去了马,只剩一个空架子。
看来阿妩确实被那伙人带到这里,过了一夜。
为什么弃了马车呢?
“司使,周遭都查过,没有血迹,但是马蹄脚印凌乱,不知道他们往哪边逃窜了。”
谢宥并未说话,只是站在那思考。
只差一步,总是只差一步!
他不明白,怎么昨日清晨还在为他整理衣裳,送他出门时还安稳抱在怀里的人,一转眼就会意外失散,甚至可能……天人永隔,会再也见不到。
一想到这个,谢宥被那股难言的恐惧攫住心脏,冷汗浸湿了后背。
元瀚察觉到主子的异样,安慰道:“既然没有血迹,娘子一定是平安无事的。”
他一直跟着谢宥,最是明白他此刻沉默冷静之下那份深藏的焦灼,郎君如今的状态极为不妙。
谢宥抬头,已驱散了疲惫和茫然,道:“走吧,继续搜查。”
他不能再耽搁了。
看着郎君又骑上了马,元瀚其实更想说的是他找了一夜没休息,实在该休息一下了。
可郎君一定不会听的。
马蹄声又回响在大山之中。
山林某处。
崔妩浑然不知谢宥已经找过来了,她举着令牌,令牌上雕刻着连绵不尽的黑云,暗刻了一个“方”字。
头领神色果然惊疑,“这令牌,不会是你偷的吧?”
崔妩把令牌举到他面前:“这样的令牌,我往哪儿偷?”
崔妩往前走,剑并没有跟上来,她朝领头的示意,二人走到赵琰听不到的地方。
崔妩才道:“祝寅放赵琰走,是因为皇城司已经搜上这座山,你们却还不来接手,他不想接这烫手山芋,也没想过要承担杀掉皇子的大罪,更不想带个拖油瓶被皇城司的人抓住。
何况我们只是合作,不该替你们担这个风险,到时一个不好,你们背刺了漆云寨,让皇帝的雷霆之威降下,到时我漆云寨可不好受,让我们替你们下手,没这么好的事,他已先行回寨禀告寨主去了。
而且寨主也在怀疑,跟魏国公做的这笔交易到底划不划算,现在他已经不信你们,吩咐若是我遇见魏国公,帮他好好问一问。”
头领不知道崔妩的身份,毕竟她只是一个深宅娘子,面容不为人所知,更是偶然牵连进这件事中来,头领根本不知道何时多出来这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