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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宥已有答案,不再纠缠此事,继续问:“你既未将徐度香收为面首,那今日为何要替他出头?”
“谁说我为他出头,我不是劝他洗心革面,好好跟三郎君交代吗?”
谢宥沉下脸色,搁了笔,这厮就是来搅乱公差,惹他生气的,“你是故意过来胡闹的吗?”
崔妩反唇相讥:“你问我的话也不像真心查案的样子!”
先发制人那位脸不红心不跳,搁了笔道:“下官照章办事。”
“那敢情好啊,我也很关心这个案子,才想过来盯着谢三郎君,别成个为了旧怨构造冤狱的昏官。”
“旧怨当初已经解决了,若他无辜,你不用担心,可惜此刻越狱,无罪也变有罪了。”
“我不担心,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当着我的面不必隐瞒心意,我们已经和离了,我管不了你,凭你是公主,想保他也不难。”
“是是,我在乎死他了。”崔妩翻了一个白眼。
谢宥偏头轻咳了一声:“徐度香进画院是不是你帮的忙?”
她摇摇头,“似乎是崔珌帮的忙,他进画院想来在我回京之前,你一查便知。”
“你和崔珌还有来往?”
“有啊,我写信让官家处置了他,结果他把信篡改了,才被赶到太常寺去。”此事没什么好撒谎的。
“有关徐度香的事,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对徐度香的事半点也不关心,你爱怎么判就怎么判,结个冤狱也行。”崔妩两手一摊,冷淡至极。
谢宥如实记录下她的供词。
崔妩道,“问完了,那本公主该回府了。”
“这么着急回府做什么,先坐下吧。”
崔妩拖着椅子到谢宥桌子对面,敲桌子催促:“天色不早了,你要问什么就问吧。”
谢宥老神在在:“我还在等消息。”
“等什么消息?”
“还不知道。”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一盏油灯熬着,干瞪眼。
过了一会儿,她就知道谢宥在等什么了。
照着徐度香这条线找,谢宥手下很快有了死者的线索,画院旁的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失踪了两日,已经上报季梁府衙门,衙差请了她家中人来认尸,就是自家女儿无疑。
这家人以为画院浆洗衣裳和做饭为生,是以这家女儿和徐度香平日有些往来。
谢宥道:“现在该想的,就是死者死于自杀还是他杀。”
“仵作查不出来?”
“仵作查出是死于溺水,但她是自己下去的,还是有人推下去,就不得而知了。”
“无论是与不是,凶手是徐度香的可能极小,那他为何还要跑?”
“死者不是他杀的,但他一定知道些什么,或许
越狱之举也并非他主动。”
“若为自杀,徐度香没什么好隐瞒的,一个人任再痴情也无法将自己的四肢刻上这样的字,若是他杀,依照这女子的身份,杀人者才是徐度香真正忌惮的人,她做出刺字之举,很大可能是出于嫉妒,抑或警醒徐度香……”
两个人有商有量地摸索起案情来,
崔妩说完自己推断,在谢宥眼中看出了欣赏。
“笑什么?”她搅乱他的笔。
谢宥一一再摆好,“案子并不复杂,所以高兴。”
崔妩大煞风景:“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夜色已经很深了。
对面的人笑意淡了:“怎么,挂念你府中的小宴?”
谢宥突如其来的一句,实在由不得崔妩不多想。
“你怎么知道我置了小宴?”
变得玩味的视线撩过他,崔妩手撑着下巴,似将一张芙蓉面往前送,媚眼如丝,百宝镯从雪白的腕上滑落。
谢宥垂在椅臂下的手动了动,道:“是传话的人所见而已。”
“三郎君既然知道,就不要坏我好事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嫌疑还没洗清吗?”
“没有。”
罢了,他是大理寺卿,他说没有就没有吧。
崔妩调笑道:“你不会构陷徐度香不成,反来构陷我吧。”
“来人!”
这突然开口,崔妩往后一让,还以为要给自己上刑,结果片刻之后,谢宥将几壶酒,两只酒杯撂在桌上,“你想喝酒就在这儿喝吧。”
崔妩人抬手,只是点了点酒壶,“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官有些事情没想清,只怕不时有话要问,所以,公主今夜请留在这儿,想饮宴,也在这里。”
这个人真是——
崔妩嫌弃地推了推酒壶,“没有乐声,未免寡淡。”
“我让狱卒将要处斩的案犯押上来,抽鞭子给你听。”谢宥也说起了玩笑话。
瞧瞧谁才是真阎王,崔妩倒吸一口冷气,“不必了。”
话既说尽,两个人一人看书,一人独酌,刑房里安静了下来。
崔妩原本在公主府就喝了一点酒,现在又喝两盅,这个夜是彻底熬不住了,外头梆子声敲过四更,她趴在桌子上,手里还抱着酒壶。
谢宥俯视着她熟睡的侧颜,将酒壶取出,晃一晃,几乎是满的。
和离、公主、面首……这些词越想,谢宥眼底越发幽暗。
指腹摩挲过壶沿,他仰头灌了一口,在谢宥手上,一壶酒很快见了底。
崔妩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手都有些麻了。
待睁眼时,一片阴影落在脸上,她还在蒙昧之间,嗅到了酒气,还有那双近在咫尺,格外、格外好看的眼睛。
“你……”
刚张开的嘴,被亲住了,柔软的舌尖在试探勾绕,再一点点吻出唇瓣的潮痕。
在跳动的心霎时有被握住掌心的感觉。
那颗心不规矩,握住了仍在突跳。
反应过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的,崔妩瞪大了眼,手搭在谢宥上臂,刚要推又犹豫了。
这艳福不能不享吧?
可这略微带拒绝的暗号让谢宥抓住了,他的双臂围拢上来,消弭了两人的距离,崔妩宽大的衣袖被带着卷到后腰被他一起揽住。
这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崔妩不管了,相隔大半年,她想从与谢宥的亲近间获得愉悦感。
“阿宥——”他轻声唤他。
可这一声,如石投水,激起他的理智。
“我……亲错了。”
谢宥说话声嘶哑,呼吸里也都是酒气。
他怎么冲动到这个地步?
怪他端详得太久,看到她睁了眼,一切杂念都抛到了脑后。
“亲错了?”
崔妩呆住,登时眉毛倒竖,揪住他的衣襟,“你原先想亲谁?”
招面首、与人同乘……谢宥看向别处:“公主何必还在意这点小事。”
崔妩愣了一下,她回过味儿来,笑道:“哦——你说得也是,我自己就荤素不忌,确实不必在意这点小事,要继续吗?”
见她满不在乎,谢宥问道:“这酒是不是后劲儿太大了?”
“大概是吧……”
呼吸又扯近两人,彼此的视线在对方眼睛和唇上来回地流连。
正欲吻上,他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
谢宥离开了,亲得软烫的唇擦过崔妩的面颊,崔妩自沉浸中睁开眼睛,尚不够清醒。
周身一轻,他已起身。
崔妩隔着他的肩看向门口,一个狱卒在门外,想进来又不敢进的样子。
谢宥是想将她挡住了,但耐不住公主在这儿的事,整个大理寺都知道,挡了个寂寞。
谢司使和司使娘子,不!公主和前驸马这是要破镜重圆了呀。
清晨的困倦一扫,狱卒精神抖擞,已经在想把消息第一个告诉谁了。
“什么事?”
狱卒小心答:“外边天亮了,殿下和大卿忙了一夜,也该回去休息了 。”
夏时天亮得早,狱中没有天光不知时辰。
原来自己已经睡了一夜,崔妩左右看看,发觉自己是躺着的,还垫着谢宥的官袍。
鸡鸣时分,崔妩捂着红通通的嘴走出大理寺的门,上了步辇。
二人在大理寺狱做的好事很快不胫而走。
回府思来想去,崔妩还是见了崔珌一面,她还想再探探口风,还有徐度香的事也要问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