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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云氏断然拒绝。

宰辅门第的丑事,闹到衙门去,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吗,她儿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王家怎么这么不要脸。

谢宸问:“那王氏是跟着王家的人回去,还是……”

云氏震声道:“自然是留在谢家!”

以王家今日的做派,人一被带走,只怕要不知所踪,到时候都没处说理去。

“三息妇,你……你自己好好想想。”云氏说罢,不再看她。

崔妩恭敬一礼:“是。”

走出存寿堂大门,谢家子侄们都站在檐下,小厮们撑着一把把伞将族老们送回去,谢宥回身就见崔妩迈过门槛。

高氏见到谢宥,刻意说高了几声:“三弟妹和王氏到底是不是沆瀣一气……”

谢宥必然是听见了的。

崔妩仰首看他俊美的面容靠近,心里叹了一口气,谢宥怕是也要质问她一顿。

“姜汤喝过了吗?”他问。

夜风在那一刻轻柔覆面,崔妩愣了一下。

他只是问自己喝药了没有……

崔妩有点措手不及,好像突然被一只大手推到了很久很久之前,谢宥的声音一瞬间和阿娘的重合。

她扭头朝向庭院,眨眨泛红的眼睛,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官人饿不饿?”

“无碍,你回去用过饭,就早些睡下吧。”

夫妻二人只是低语,高氏在一旁听着了,大大翻了个白眼。

矫情劲儿!

闵氏盯了几眼,转头找谢禹去了,两个人沿着昏暗的连廊回院子去。

“官人,今晚风好大啊。”

她娇怯的声音传来。

“有吗?你穿得挺厚啊,诶!这么大的路你挤我做什么?”

“妾哪里穿得厚。”

“不厚,那我也没衣服啊,不是!你推我做什么!”

“……”

夫妻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云氏在崔妩离开之后,问谢宥:“你怎知崔氏没有参与其中?”

谢宥道:“大嫂要见崔氏之前,先见了王家的人。”

“所以?”

“怕是有人教大嫂这么说的。”

云氏也不是傻子,她放下这事,说道:“崔氏一年未成孕,该请个郎中看看吧?”

“不必请什么郎中,不过是儿子平日事务繁忙,少去她房中。”

“当真如此?”

“当真。”

云氏心道方才小夫妻那般情状,这话未必是真的,“娶妇是为了传宗接代,主持中馈的,敬重便是,你可不要过分疼宠她了。”

谢宥不言。

他不觉得自己算宠崔妩。

“手怎么包着,伤了?”

“裁纸时划破了。”

崔妩独自回到藻园,谢宥还留在存寿堂。

枫红忧心忡忡,“娘子,要是真上了衙门,您要怎么说呀?”

怎么说?

崔妩心道她还能怎么说,要她说啊,王氏这些年受的腌臜气不少了,谢宏自己那么多女人,可见对王氏并无真心,那王氏才偷了一个人,他跳脚什么呢?

况且谢家已经算占尽了好处。

一个高门息妇嫁过来相夫教子,料理庶务,为你生儿育女,忍受夫君三心二意,朝秦暮楚,还有那个一点也不和善的舅姑,在娘家闭口不言谢家坏话,忍气吞声到了这个份上,可以说整个人都被榨干了。

就算放了人家,谢家还白挣俩孩子,又白得王家欠一份人情,一点不亏。

只需谢宏松口,承认了没有偷人的事,大方放王氏离开,谢家更不会丢一点面子,顶多谢宏自己气不顺罢了。

实在不想和离,反正大房院子够大,大家继续做一对表面夫妻,从前谁也不管谁,往后照样。

王氏无论偷几个,谢宏既然不理会她,更不知道,又何必去在乎呢。

僵持到如今,都是谢宏之错!

但这也就赌气想一想而已,崔妩哪顾得上王氏的瓦上霜,只防备着自己别被牵扯进去才好。

她将一块木牌交给侍女妙青:“去季梁河角子门找管场的蕈子,让他打听一下徐度香如今是什么境况,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妙青握着牌子,担忧道:“娘子,你怎么突然想起徐官人来?”

崔妩知道眼下人海茫茫,那人又好远游,未必找得到人,况且她与徐度香那段情鲜有人知,更没证据,何必担忧。

但有些事不在她的掌握之中,她心中不安宁。

“我只是求个心安,你过几日再去,别引人怀疑。”

“奴婢知道了。”

妙青出去后,崔妩撑着额头闭目,想王氏的事。

如今王氏突然提及要自己为她做保,到底是拉自己下水,还是真觉得自己往日同她交好,相信她的为人?

崔妩如何能知道王氏有没有偷人?

如今倒好,云氏刚瞧自己顺眼了几分,现在又恼上了,往后还不知道怎样呢。

什么头绪也没有,她索性转头去大厨房。

今日酬神,得了香火的道观还送来了些新鲜槐芽和槐叶,最适合做冷

淘,崔妩打算亲自动手。

这个时辰各房都在传饭,偌大厨房显得有些空荡,只有一个管事的吴娘子坐在矮凳上砸核桃。

崔妩没想到会遇到了春柔。

她一见着崔妩,眼珠子就往旁边溜,连行礼都没有就躲到了小丫头堆里去,拿菜叶逗弄水缸里的大青鱼去。

崔妩此刻没心思理会她,问管事婆子:“鲜槐芽和槐叶呢?”

吴娘子拍拍围裙上的核桃碎起身,打开了竹篾盖着的筐子:“在这儿呢。”

崔妩皱眉:“怎么只剩这些了?”

筐里剩的,怕是做一碗都勉强。

她记得自己是嘱咐过这槐叶她要用的。

“真是不巧,”吴娘子豆子一样圆的五官挤在胖亮的脸上,浮现一丝尴尬:“高娘子听说厨房有新鲜槐叶,派人过来要,老奴说了这是您要用的,可是来传话的丫头说……”

她瘪瘪嘴,没往下说。

崔妩想也知道话不客气,她只问:“谁来传的话?”

吴娘子往外一指,春柔往小丫头里又是一躲。

藻园的侍女给二房传话,还真是……看来是把存寿堂里的事也散播开了。

崔妩不动声色,只由得春柔继续作死。

总归还剩一些,做一碗也够了。

用襻膊系好袖子,崔妩让枫红烧热水焯槐芽,自己转身揉面。

平日里崔妩过来,最热络的必是这位吴娘子,但今日见她忙碌,却说:“老奴吹了风,不好将病气过给娘子,就先出去了。”

人是扭着身子往外走了,眼睛还紧盯着这边。

出了厨房门没多久,各房送菜的婆子回来了,她钻到人堆里去,不知道在说什么,婆子们一直往厨房里张望。

规矩再好的门第,下人一多了,老人又在年轻息妇面前拿资历,人就不好管了,就如眼前这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看人下菜碟的功夫炉火纯青。

崔妩再八面玲珑,想要在管事娘子里头说话响亮也是费了大力气,如今一个传言,就能把她推到如此尴尬的境地,往后的路,还有得走。

冷水浸着五指,让她昏沉的脑子清醒了不少。

明日王氏不管说些什么,她必要应对周全,断不能让人轻易冤了自己去。

到了二更谢宥才回来。

见桌上有槐叶冷淘,谢宥先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崔妩紧张问:“是不好吃吗?”

“你不安心休息,折腾这个做什么?”

谢宥放下了筷子,眼神有些严厉。

他吃出来了。

崔妩低头揉搓着手里的帕子:“妾身只是挂念官人喜欢吃这个,难得新鲜的槐芽,不做就可惜了,原本就是几个喷嚏,喝了姜汤就好了,不打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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