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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徐度香求谢宥还他清白?”崔妩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妙青用力点头:“是,此人从画院被押进大理寺,见到刚任大理寺卿的三郎君,扯着郎君的衣摆求的。”
这厮生下来的时候脑子是实心的吗?
“什么时候的消息?”
“才一看到就来知会公主了。”
徐度香此人空有皮囊,软弱怯懦,能犯什么案子?
崔妩忍不住有些好奇,谢宥自诩秉公无私,徐度香若是清白的,他会竭力去查明真相,还徐度香公道吗?
她当机立断:“走,咱们看看热闹去。”
大理寺中确实有一出热闹, 谢宥刚上任,碰到的第一桩案子就是徐度香的。
这种小案原不需他接手,而且这大理寺卿只是挂名, 真正在底下办事的是少卿、寺正、主簿们,谢宥今日来大理寺不过走个过场,以后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
天料到这冤家路窄,才进了衙门,徐度香就被捉进来了。
此人不知如何衡量的利害, 一见到他,就扑了上来, 口口声声求谢宥救他。
“我没杀过人, 真的冤枉啊!求大卿还我清白!”
谢宥有些无言地看着徐度香,他求天求地求菩萨都行,怎么会求到自己面前?
在崔家留他一命,他当真以为前怨尽释?
徐度香脑子也不清醒,听到有人口称“大卿”,赶紧扑过去求情, 一口气求完他抬头看,才知道来者是谁,顿时呆滞住。
此刻两人面面相觑,场面安静了好一会儿。
谢宥也看明白了, 徐度香求情的时候根本没看清他是谁。
他想说此案该怎么查便怎么查, 但见徐度香,又不免想到此人和公主旧日的牵扯, 知道他如今在画院, 不禁猜测是不是借公主的势力,还有母亲口中的“年轻男子”, 难道是他?
还有此案,会不会也与公主有关?便是无关,往后也难保她不插手,左右真相。
将事不关己的话按下,谢宥问向身侧主簿:“他犯了什么案子?”
大理寺主簿道:“护城河中出现了一具暂不明身份的女尸,有些线索与此人有关,就将他捉来了。”
画院画工享朝廷俸禄,大小也算个官,这案子就丢到了大理寺来。
“走吧,去看看。”
徐度香惶恐不安,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画师,势小位卑,谢宥要是刻意冤枉陷害他,他该怎么办是好?
谢宥刚到仵作房,才等仵作将尸首搬上来,外头就传起“公主驾到”的声音。
得竟然这么快,谢宥看向门口的眼睛夹风带雪。
崔妩春风满面地出现在仵作房中。
“寡居”就是有这个好处,她住在宫外,没有婆婆妯娌拉拉杂杂一大堆人,更无未嫁女的规训,到处乱跑也没人能管她的事,痛快得很。
可让她“寡居”的那位面色似乎不佳。
见她来得如此及时,谢宥更笃定二人还有牵连,所谓马车同乘的男子,看来是眼前的徐度香无疑。
崔妩含笑的脸看在旁人眼里,还以为是来吃席的。
元瀚忍不住阴阳怪气:“公主来得可真及时啊。”
她施施然道:“关心一下旧情人嘛,应该的。”
谁也不知道她口中的“旧情人”说的是哪个。
元瀚则被她的直白噎住,瞪着眼睛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徐度香眨了眨眼睛,公主说的难道是他?
毕竟她虽与谢宥和离了,但也不算很旧……自己才几年陈的,才称得上一个“旧”字吧。
期盼的眼神看过去,公主能不能救救他呢?
那头掀开盖尸布的人手一顿,谢宥沉下脸,继续缓缓将白布掀开。
崔妩很及时地跟他站了过来,他看了贴近的人一眼,没有多管。
白布一掀开,腐臭味更加浓烈,逼得她赶紧捏住鼻子退了两步。
这是一具腐尸,浸在水里久了,浮肿得厉害,五官肿得看不清,四肢却腐烂得能看到白骨。
找到尸体时衙差只做了简单的检查,现在仵作要将尸体做更精细的解剖,一旁还配了个小厮,将器具递给他。
崔妩顺着递器具的手看去,怪道这手柔细,原来是个女子,这实在是少见。
“你认识那具尸首吗?”她又扭头问徐度香。
徐度香赶紧摇头:“这尸首我还没看过,但是公主明鉴,小人从不敢杀人!”
“那你知道什么可要跟三郎君好好说,一句别瞒他。”
“是是,公主殿下,我一定老实,但求您也救救我,我真没有杀人,你一定是知道的!”徐度香扯了扯她的裙角。
不知为什么,崔妩总觉得有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身上,抬头看了一圈,那道目光又消失了。
她继续敷衍徐度香:“三郎君秉公无私,你要真没杀人,一定不会有事的。”
二人只是低声说话,并未叨扰他人,谢宥指节轻叩在木板上,声音突兀。
崔妩抬头,就看到谢宥微蹙着眉心,眼底一片冷然。
这神情在他脸上很是难得,也是崔妩第二次看见,很克制的……不耐烦。
这个人生气了。
巧了,她就是故意来惹他生气的,崔妩心里乐开了花。
“将徐度香先带出去。”他吩咐道。
崔妩睁着疑惑的眸子:“不该让他认尸?”
谢宥说得简短:“防备你们串供。”
这是什么道理。
崔妩也无所谓,只问:“尸体查得怎么样了?”
她就站在谢宥旁边,探出的脑袋不慎贴到他的手臂,团髻边的金钗戳到他的下巴。
“哎哟,撞到你了?”崔妩明知故犯,“我没看见,给三郎君赔礼。”
谢宥摸了摸下巴微微泛红的地方,抿了一下唇,道:“公主帮不上忙,不如先回去吧。”
颀长的脖颈上,突出的喉结在眼前上下滚动了一下,崔妩含笑道:“三郎君不用心疼我,我不怕的。”
“不是,您在这儿阻碍下官查案了。”
“说不定我能提供点什么线索,毕竟这位徐画工在季梁城就认识的人不过两三个,我可算个旧故,三郎君你也是知道的。”
他知道,是旧情人。
谢宥淡淡瞥了她一眼。
崔妩微微歪头,她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能起作用,不过眼下似乎有点收效,又似乎没有。
“那就请公主在一旁稍候,等下官问讯。”
语气冻得人一激灵,元瀚都察觉到了不妙。
崔妩反而舒服了,指尖戳戳他心口:“好,三郎君查验完,一定也要好好审问审问我。”
说完乖乖坐到乌木椅上去。
看到这出好戏,旁边的人各自交换着眼神,谢宥仍旧四平八稳,似乎并未被莫名的状况打扰。
他在一旁看仵作验尸,崔妩就看他。
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张秀逸如玉的脸,真奇怪,她不明白,怎么谢宥对自己越冷淡,她越想凑上去呢。
这眼睛这鼻子这嘴巴,以前也不是没享受过,自己就不会腻吗?
那边仵作从头到尾检查完了,认真写下验尸结果。
大概是她的眼神太明显,趁此当口,谢宥终于转过脸来:“公主是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
那你看什么?
谢宥没问出口,但崔妩好像听到了,撑着脸低声道:“只是觉得三郎君不拿正眼瞧我的时候,格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