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 / 2)
在官家心里,他们三个才是真心相守的一家人。
荣贵妃眼角泛泪:“官家安好,于妾于国都是幸事,您要是气坏了身子,妾和琰儿还能依靠谁啊。”
“有人想动摇国本,朕绝不会恕!”皇帝压抑着愤怒。
赵琨进殿时,刚好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
又见帝妃相伴,宛如夫妻,但这些年他已经看得够多了,心中早已不生波澜,只是不免想到他自请避去佛堂,没多久就凄凉去世的阿娘。
他明明是皇后之子,当朝太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占据母亲的尊荣,连为母亲说一句公道话都不能。
赵琨藏下心思,朝官家行礼:“儿子拜见爹爹,爹爹今日可安好。”
“安好?哼!”官家正是盛怒,“你来做什么?”
赵琨隐下惊疑,赶紧说明来意:“医正今日到东宫请脉,太子妃已怀身孕,一月有余。”
官家怒容未褪,听到这好消息,一时怒喜交加,绷紧了脸。
连这样的事,都未能让爹爹浮现笑颜,赵琨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太子就是不得看重。
纵然有后,他也只是一个摆设,不能激起爹爹一丝欣喜,将来,只怕要给荣妃母子让路了。
“你和你的息妇都是让我省心的,”官家憋了许久
,终于说出这句话,“嘱咐太子妃安心养胎,全兆和去拟旨,太子妃母家晋爵一等。”
听到这一句,赵琨才算稍稍宽心。
他看向荣贵妃,笑着问道:“娘娘,不知是什么事惹爹爹发这么大的火?”
“没事,官家不是在气你,好孩子,太子妃正要人陪,这几个月仔细些吃喝,旁的事不用在意,回去吧。”
赵琨点头应是。
转身时,他唇角还勾着,眼底的笑尽散去。
旁的人能让他不用在意旁事,多留时间陪伴太子妃,荣贵妃却着实不该。
赵琰再过两年就能参政,届时更难对付,虽爹爹还没有易储的苗头,但自己若再不抓点紧,如何能在朝中,好在来日对抗爹爹要废太子。
储君之路锦程万里,却也瞬息万变。
未坐上皇位之前,反而如同一柄利剑,日日悬在他脑袋上。
赵琨退出紫宸殿时,皇城司使快步走来,二人擦肩而过。
皇城司使同官家跪下请罪:“魏国公在其书房之中自焚,未能将其捉拿!”
敢畏罪自戕,皇帝冷笑一声,以为自己死了就没事了?
“将魏国公府所有人捉拿,上下彻查清楚,男的处斩,女的流配三千里。传朕旨,靖国上下禁绝飞仙散,不管它换几个名字,凡有买卖服用者,一律捉拿,革职彻查!”
“是!”
还未走出殿门的赵琨听到了这一句,站定了一步,才继续往前走。
他问身旁的小黄门:“发生了什么事?”
小黄门赶紧去打听,没一会儿就回来说了景福殿的事。
损了魏国公这一大助益,赵琨叹了一口气。
想借漆云寨杀了赵琰没办到,借飞仙散挣银子的生意眼见就没了,那药在没让爹爹上瘾之前就暴露了危害。
原本他还以为这是解救他困局的良药,没料到中道崩殂,令人扼腕。
始终,还是那对母子控制着爹爹。
处处不顺,难道真是天不让他登上帝位吗?
到底是哪儿出了差池呢?
所幸赵琨还未彻底插手飞仙散的生意,一开始魏国公是打着为皇帝私库挣银子的说法行事,是以抄没了魏国公府的事,皇帝还帮着隐瞒下部分账目,如何都不会牵连到东宫。
他还要重新筹谋。
不久之后,禁绝飞仙散的稽查也在季梁城如火如荼地展开。
在离宫之前,小黄门来颁了旨。
崔珌不必去万年县做什么县令,破例成了直图阁学士,也是六大王的老师。
一路上崔妩本以为崔珌会问些什么,但他没有,就连崔妩谢他冒死回护自己,崔珌也只是简单一句:“阿妩,无论如何都是我的妹妹,我护着你,是没有条件的。”
这一句话瞬间触动了她。
虽然对崔珌旧日心思不齿,但他为自己冒的风险,崔妩是看在眼里的。
没有条件的关心,是崔妩始终不能对崔家人狠心的原因。
“阿兄这些年的关怀爱护,我感念在心,也祝阿兄前程似锦,景福殿的事……只是一场误会,阿兄不要放在心上。”
“好。”
谢宥没有去景福殿,照旧在宫门等娘子,这一回陪崔妩出来的不是赵琰,而是崔珌。
崔家一别,谢宥和崔珌又遇上了。
二人只是简单寒暄,谢宥就带娘子上了马车。
崔妩上马车前不安地回望崔珌。
他笑着朝他招手,一如十年前。
崔珌看着马车远去,笑意才淡下。
马车拖着夕阳残晖往谢府去,崔妩心头涌上疲倦,自发钻到夫君的膝上枕着,静静发呆。
谢宥揉着她满是愁容的脸:“为何每回从宫中出来,你总是不高兴?”
因为有让她不高兴的人。
崔妩实在不想再进宫,不想再见荣贵妃,一点也不想。
就算攀上贵妃能让她得到许多好处,在季梁城横着走,但她崔妩也不是什么窝囊钱都挣的。
反正崔信娘已经死了,不如其他的事暂且搁置下来,跟阿宥去江南躲着好了。
念头虽起,她还在犹豫之中,便只答:“没事,就是看了一场戏。”
崔妩不能以真正的内情相告,只将男女蹴鞠还有明家公子着魔飞仙散一事道来。
谢宥并不意外,点头赞许道:“六大王这事做得不错,官家能早早知道飞仙散的害处,便不至于被人动摇了国本。”
“嗯……”
她一点闲谈的兴致都没有,只想瘫着,谢宥察觉到她想安静一会儿,就没再说话。
淡淡的茶香飘散开来,崔妩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
皇宫到谢府的路不用看也熟悉得很,差不多要到家了,崔妩仍不愿睁开眼睛:“官人,待会儿你抱我回藻园好不好?”
谢宥俯身去握她的脚腕,她赶紧藏起来。
“我没事,就是不想走路……”
她既没有伤着腿,怎么能闹着要抱回去呢。
谢宥拒绝了她:“阿妩,你是谢家的娘子,官家又封了诰命,在外万事要做表率,在外绝不可做……恃宠生骄的事,损了名声。”
这句是真话,但也不好听。
“知道了,官人先下去吧,妾再休息一会儿。”她将脑袋挪开,仍旧闭着眼。
似乎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谢宥真的下了马车。
崔妩对他的离去无动于衷,她确实累了,一点不想动。
过了一会儿,有登上马车的动静,崔妩以为是妙青或者枫红,结果身子突然抬高,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扭头看去,不是谢宥还有谁。
谢宥沉着脸,避开娘子探究的眼神,说道:“咱们从后门走,不要经过正院,应当不会有人看见。”
只是这样马车还得绕上半圈放回前院去。
崔妩并没有露出“奸计”得逞的笑,她是真的心累,但还是大发慈悲道:“若是被人撞见,我就说自己的脚扭了。”
周围的人已经被谢宥打发走了。
这个时辰各个院子都在准备用晚饭,奴仆在厨房和院子之间穿梭,后园长廊寂静无人,即使这样,谢宥还是谨慎得很,只挑无人的小路走。
崔妩无意识地拧着谢宥肩上的盘扣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若当初我连崔家的女儿都不是,只是一个……农户的女儿,同你一起掉进了水里,你会不会娶我?”她又在问。
谢宥没有开口,不知道是在思索,还是单纯不想答话。
他不明白,阿妩为何喜欢拿这些假设来试探他,但同样的话他从前已经说过一次,她心里该有数。
反复追问,不就是对他承诺的不信任吗。
她难道不觉得这样问会伤他的心?
她当然不觉得,反正不愿意跟他去江南,大抵根本不在乎他。
身为天之骄子的谢宥也不肯服输,抓住几乎难得的机会,就想要她急一急。
不错,谢宥其实是憋着气的,但他不肯承认。
可是见官人不答,崔妩也没有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