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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燕望着他,眸光深深,眸瞳底蕴着一抹散不开的神情,眉眼却又透着无可奈何的苦楚与心酸。

真狠心啊。沈恙。

他抿唇想。

沈恙回头看了一眼训练场,也不愿和瞿燕接触太久,随后借口说:“我去训练了,你继续忙吧。”

瞿燕点点头,目送着沈恙离开,看着他一脸肃然地对着新兵们讲话,当真是只有他一人停留在原地。

瞿燕是贵族出身,家里的财产可以说是富可敌国,喜欢他的人无数,可他非要吊在这个薄情的美人身上。

记得那时候沈恙借助他升上了那个职位以后,一句话也不说就断了和他的联系,处处回避他,就那样毫无预兆地将他踹开,他气不过,那天领了一大批人带枪去围堵他。

他们把沈恙逼到了悬崖绝境边。

崖那么高,风呼啸着,他们说话的声音都要提高很多才听得见。

瞿燕恨死沈恙了,他逼着沈恙一定要给他一个说法。

当时沈恙也是被逼得退无可退了,眼见他们围堵了上来。

他就突然对着瞿燕露出了一副惨兮兮的神情,眉睫染上细碎泪珠,脆弱得就要碎掉了一样,他撅着眉,呜呜咽咽,十分委屈地对瞿燕诉说自己是有苦衷的。

瞿燕当时就心软了,他只想着去抱住惹人怜惜的沈恙,他慢慢靠近了沈恙,全然忘记了自己前来是为了逼迫沈恙的。

但是就在他要碰到沈恙的时候,沈恙却突然仰起头冲他笑,那种笑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很友善的,是肆意张扬又凉薄绝情的笑,刺得瞿燕眼睛疼,他像疯子一样癫狂。

他对着瞿燕张开双臂,往后退了半步,身后分明就是万丈悬崖,崖底的风很大,吹得沈恙的长发凌乱不堪,像有一万只鬼魅的手在他身后,随时就要将他拽入身后的万丈深渊。

瞿燕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心底涌起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他看见沈恙神色释然又平静,笑得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瞿燕看见他缓缓启唇说:“瞿燕,拜拜。”

沈恙说完就往后一仰,毫不犹豫地倒下了身后的悬崖。

那是万丈深渊啊!

“沈恙!”瞿燕冲上去想拉住他,却只勾住了沈恙的一缕衣带,甚至最后衣带都从他指缝滑走了。

他是恨沈恙,可他更想得到沈恙,绝对没有要沈恙死的意思。

瞿燕当场呕出一口鲜血,而后就大病了一场。

但是在后来一场上将的受爵仪式之中,他又看见了沈恙,沈恙穿着白色的军服,温笑着上台接受了受爵奖章,坦然地享受着所有人的祝福……

他一如既往的漂亮,眼眸里一如既往地充满了运筹帷幄的自信……

现在已经是晚秋了,入了夜,寒气就起来了,风吹得肆意,卷着树上的叶,窸窸窣窣的,凉瑟瑟的。

上将的房间却是温暖的,暖灯把整间屋子都笼罩了。

沈恙坐在书桌前,身后站着的是陆诀,他拿着吹风机正在给沈恙吹头发。

“老师今天见的那个人,学生知道是谁。”陆诀看着手里柔顺的长发,突然开口说话。

沈恙掀开眼皮,“哦?”

“瞿燕瞿将军,老师之前和他很熟吗?”陆诀很小心地替沈恙吹着头发,声音也比较平静,倒是让沈恙听不出他在想什么。

“还行,认识而已。”对于那段过去,一来,沈恙觉得没有再提的必要了,二来,陆诀知道了恐怕又要闹腾许久,沈恙没有多余的精力应付他,便有意做了隐瞒。

陆诀却吸了吸鼻子,仿佛是在嗅什么,顿了一下才说:“今天您身上有他精神力的味道,有点浓,您察觉不到么?”

沈恙眉睫抖了一下,他倒是听说过会有人故意在伴侣身上沾上自己的精神力,目的是为了宣誓主权,但他感受不到精神力的存在,便也不知道瞿燕做了这样的手脚。

“现在呢?”沈恙十分厌恶地拧了一下眉,声音都不觉冷了一个度。

陆诀便凑下去在沈恙的侧颈闻了一下,很香,属于上将身上独有的味道,那点精神力早就随着时间的推逝而消散了,陆诀这样说也是报着私心的。

他垂眸如是回道:“现在没有了,大抵是您沐浴了的缘故。”

“嗯。”听到陆诀这样说,沈恙才觉得舒心一些。

他那时候当着瞿燕的面假死,便是想表明自己的态度,顺便断了瞿燕的念头,只是没想到这都多少年了,瞿燕还念着他。

他莫名心烦起来。

身后的陆诀吹完了头发,看着沈恙烦心的模样,他便放下了手头的吹风机,主动伸手去替沈恙按揉起了太阳穴。

陆诀手法极好,沈恙倒也享受起来了,他十分惬意地闭上了眼。

“他喜欢老师,是么?”陆诀讲话小心翼翼的,是用的试探的语气。

沈恙又掀开了眼皮,觉得今天的陆诀有些反常,往常的话,陆诀不是该哭唧唧地,或者又发了疯一样地质问他那些有的没的么?

“谁知道呢。”沈恙轻飘飘地回应了一句。

可陆诀的确没什么危机感,他看得出来沈恙不喜欢那个瞿燕,甚至不想看见他,这样的人做他要提防的对象实在不够资格。

“那就不想他了,您不要为他心烦。”陆诀看沈恙实在是烦心,便不打算继续给沈恙找不快。

谁知道沈恙却缓缓启唇,主动道:“我以前,为了爬上某个位置,利用过他的感情。”

明明是不道德的事,但是沈恙却说得轻描淡写地。

“但是他喜欢我的脸,我喜欢他对我的价值,这不是公平交易么?”沈恙撅了一下唇角,原来在沈上将的认知里,这算是一笔交易。

陆诀垂下眼睛,看着沈恙松软的发顶,以及长得过分的羽睫,轻轻一笑,他温楚道:“当然是公平交易,是他越界了。”

他迎合着沈恙的话。

“所以你也要明白,你总做让我不顺心的事,我却没有抛弃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于我也是有价值的。”沈恙说这话的时候面不改色,还是用最平静随和的语气说出最冰冷的话。

他觉得陆诀也该像瞿燕那样,生气,难过,憎恨却又无可奈何。

可陆诀不这么想,毕竟,沈恙说话不是一贯绝情难听么。

他听罢,停下了给沈恙按摩太阳穴的动作,随即来到沈恙跟前,单膝跪在了地上,在沈恙不明所以的时候,仰起头看着沈恙深不见底的深邃眼睛,露出真诚的表情开口说:

“如果学生有被您利用的价值,那是学生的荣幸,他瞿燕抓不住这样的荣幸,学生能抓住。”

“而且学生为了您,愿意发挥出对您最大的价值,他人不可信,却请您务必信学生。”

他一双纯良又澄澈的黑眸定定地仰视着他,眉梢意外好看地上扬着,少年的稚气不少,可真挚与情深一样不少。

沈恙无语凝噎:……

他想,算了,陆诀脑回路不是一贯不正常么。

“老师,不要皱眉,不要不开心。”陆诀看见沈恙因为烦心而皱起的眉,便抬起手想去替沈恙抚平他撅起的眉。

沈恙身子往后仰了一下,躲开并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站起了身,却又矮下腰凑得离单膝跪地的陆诀一些,淡然启唇:“你今日赢了我,说说什么奖赏能让你开心?”

陆诀明亮的眸珠像璀璨的星子,隐隐带着些许期待的目光,他欣喜道:“老师您拿定就行,只要是您给的奖赏,什么也可以,因为学生怎么样都会很开心。”

少年嘴唇一张一合,就吐露出了最诚挚的话。

沈恙瞧着,也觉得有些失神,他是烦陆诀,有时候也是真的想杀了陆诀,可是回过头来看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身边竟然只有这只疯狗了。

他还握着陆诀的手腕,陆诀便不得不直起腰,仰起头和沈恙对视。

四目即对,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二人之间生起了一抹不明的旖旎味道,炽热又暧昧。

“什么也可以……”沈恙低低地喃了一句,他矮下身的时候,散在肩侧的长发垂下,拂过陆诀的肩颈,酥酥痒痒的,清香馥郁,开始消磨侵蚀着陆诀的理智,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上将背着光,从陆诀这个角度来看,和当年他初见沈恙的时候一模一样,他逆着光,像自带着光晕的救世主神,那双厌世又凉薄的眸极具吸引力,如黑曜石一般深邃,深不见底。

“什么,也可以。”陆诀声音沙哑,也怔怔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事实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他望着沈恙的眼睛,耳畔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嗡嗡,嗡嗡嗡——

耳边的空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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