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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她的融儿还在,姐弟和乐,相互扶持,大抵也是这样一番景象吧。
荣贵妃不由暗自神伤。
“六大王你这腿不是好了吗, 怎还坐肩舆,实在有些娇滴滴的。”
崔妩都不太想跟他走一块儿。
宫人听得胆战心惊,连带肩舆都晃了一下。
谁知崔妩一损他, 赵琰反倒舒坦起来了,得意道:“这是爹爹吩咐的,现在阖宫除了爹爹,只有我能坐,你想坐还不够格呢。”
“要折断一条腿才能坐的话, 臣妇还是走路吧。”
肩舆又是一抖。
赵琰也不在乎,在她眼前甩了甩那串还没送出去的珠串:“那这珠子你到底要不要嘛?”
“六大王, 这于礼不合, 但您硬要贺臣妇得封诰命之喜,臣妇也实在难以推拒。”
崔妩直视前方,张开了袖子。
赵琰也算机灵了些,直接丢到她袖子里,□□脆利落地拢住。
一摸到那串价值连城的宝玉,崔妩才真心实意地笑出来, 看了又看,爱不释手,翘起的嘴角根本收不回去。
那副嘴脸感染了赵琰。
就是嘛,他送她东西, 就得这么高兴!
“你摸摸, 那块独山玉细腻柔润,是整个矿里玉质最好的一块, 入手微暖, 我瞧着你是女子,才挑得这块, 还有那颗绿碧玺,纯正艳丽,跟我殿中狸奴的眼睛一样好看……”
“好好好,颗颗都这么好,臣妇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一定找个最漂亮的盒子,摆在正堂上,日日瞻仰。”
“嘶——”赵琰打了个寒噤,“你少在这儿拍马屁。”
崔妩看他分明受用得很,又夸了几句,赵琰在肩舆上都快蹦起来了。
走到一半下起了雨来,小黄门赶紧给赵琰打起伞。
“别给我撑,给崔二姐……哎呀,给她撑!”赵琰推开伞。
小黄门为难道:“六大王,伞只带了一把……”
“你敢不听本王的话?”
崔妩凑近了肩舆:“咱们凑近些,一起撑吧。”她可不敢让这祖宗感冒了。
赵琰还挺开心,挪到靠近她的一边:“这样也好。”
说是一起撑,但赵琰悄悄把伞往崔妩那边推。
崔妩看到,只作不知。
赵琰倒是志得意满,一点小雨而已,比不上他在山里吃的那些苦,自己也是历经了风雨,长成一个能遮风挡雨照顾人的大男子汉了。
宫门之外,日映岚光,雨收黛色,青色雨幕下伫立着一位玉面郎君,擎着一把油纸伞。
原来是谢宥面见过官家,在此处候着娘子一道归家。
崔妩一见着,笑得更开,喊了一声:“官人。”
她走入雨帘,要到谢宥伞下去,那等候的人看到她,也立刻迎了上来,不让她多淋雨。
走进谢宥的领地,崔妩遂感安心,“你等了多久?”
他将夫人被雨打湿的碎发抚平,道:“就一会儿。”
“谢三郎。”赵琰抬手让人放下肩舆。
“六大王安好。”谢宥整袖行礼,肃肃如松下风。
打眼就看见崔妩手腕上的珠串,又看向赵琰腰上少了一半的长寿宝玉,还有二人同样打湿的半个肩膀,谢宥笑意渐淡。
赵琰看看他,又看看崔妩,真是般配,不过也只是表面。
赵琰好奇谢宥到底知不知道崔妩的
本性,这对夫妻是怎么把日子过到一起去的?
他开口,却是为别的事:“谢三郎觉得,魏国公的事皇城司该从何处查起?”
“比起查杀手是不是魏国公派的,不如查魏国公在做的生意,买卖往来痕迹颇多,不过这件事并未得官家重视。”
崔妩垂目不语,她当夜就与谢宥说了魏国公和漆云寨交易的事,反正赵琰也知道,她只是没想到官家竟一点不在乎。
魏国公也清楚这点,杀手被灭口之后线索全断,就算猜出是他派人刺杀,也难查到他身上,但做生意就麻烦多了,要想撇干净关系可不简单。
只是官家仍旧以为这药粉同前朝五石散差不多,而且那药价比黄金,只在权贵之间流通,出不了什么大事,因为未多加理会,甚至他在批劄子疲累的时候亲自试过一回。
甚至想得更深一点,魏国公的生意做得很大,怕是官家私库也要这些银子填补。
那他当初知道这生意的下线是漆云寨吗?
“该早日让官家知道那药的危害。”谢宥还在说。
崔妩在袖下牵住她的手。
谢宥这才察觉到她的手有些凉,不想崔妩再在雨中久待,他说道:“六大王若无别事,臣带内子先回家去。”
“请吧。”
赵琰看他们转身往马车走,忽然又问:“对了,谢三郎,你夫人在府中行事……也是那么泼辣的吗?”
崔妩站在谢宥背后,威胁的眼神似要赵琰扎穿。
谢宥不欲与人谈论自己夫人的行事性情如何,只问道:“六大王问起这个,是臣的夫人在庆寿殿有何失礼之处?”
“那倒没有。”
“那便好,她从未独自进过宫,更遑论面见贵妃娘娘,虽面上镇定,想来心里必定惶惶不安,臣先带她回家安置妥当,少陪了。”
谢宥说罢,牵着崔妩上了马车。
这个谢三郎……跟他在这儿打太极呢。
赵琰无趣地拍拍肩舆:“回吧。”
庆寿殿的客人已经离去,荣贵妃兀自又坐了好久。
当初王靖北以军权投效,又知道她二十年前曾丢过一个女儿,愿意私下为她在民间找寻,荣贵妃才肯开口为他求情。
可二十年过去了,她的小融儿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真的还能找回来吗。
现今,她忽然又遇着这么个人,会不会是老天爷可怜她,把女儿重新送回她身边了?
会是她吗?
可她说自己从未去过信州。
会不会是她年纪太小,不记得了?
荣贵妃不肯轻易死心:“去崔家问一问,崔妩到底是不是真的从小就生在江南。”
“她不是还有一个状元哥哥吗?本宫想见一见他。”
想来想去,她实在不知道还有哪些破局之法。
等赵琰回来,荣贵妃还在那里坐着。
“娘娘,您怎么了?”
赵琰看到她额头上都是汗,拿帕子替她擦去。
荣贵妃拿下帕子,道:“阿娘没事,只是……天太热了。”
赵琰又吩咐:“快把冰鉴抬近些。”
“我的琰儿这几日怎么这么孝顺?”她既高兴又不解。
“就是——”赵琰有点不好意思,“死里逃生,失而复得,儿子知道什么于自己是最重要的,才格外珍惜。”
听到他这话,荣贵妃心中不知多熨帖,直搂着他唤“乖孩子”。
“还有一个,娘娘,你有没有觉得崔氏有些像……”
赵琰仰头小心观察着母亲的神色。
荣贵妃眼中泛出光彩,握住他的手:“你也觉得她像我是吗?”
“娘娘,这是不是缘分?”赵琰觉得格外奇妙。
荣贵妃拍了拍他的手,“或许她真同咱们有缘呢,我瞧着她……像你姐姐。”
“什么姐姐,娘娘不是只有我一个孩子吗?”赵琰心底涌出一丝异样,变得不安起来。
“阿娘当然只有你一个孩子,只是说若你有一个姐姐,该就是这样的,二娘子到底救了你,你日后见着她,多敬着护着些,好不好?”
赵琰确实想有崔妩这么一个姐姐,但她要真是自己亲姐姐,那心情又不一样。
她若是自己的姐姐,赵琰对她再好也无妨,但若是阿娘的亲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