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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氏正要问出了什么事,就被剧烈晃动的马车震得一个趔趄。
原来是西郊马场的马赶出来吃草,和云氏的马车照面经过时,不知怎么惊了马,一群马开始发狂冲了过来。
云氏出门带的护卫不多,这一出意外人都被冲散了,只剩她这一驾孤零零的马车被吓得往岔路狂奔,马夫死死掌着缰绳,云氏和童大娘在马车里颠了个囫囵。
马夫好不容易勒停马车,已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赶紧往回走!”云氏按着心口,惊魂未定。
马夫擦着汗:“大夫人,马蹄子折了,走不了了。”
这可怎么是好,只能原地等护卫找来吗?
“大夫人,前面有座尼姑庵。”童大娘指着前面,积雪的树下,一座清幽的小庵映入眼帘。
“走吧,先去问一问这儿的情况。”
云氏在童大娘的搀扶下进了这座庵庙,让随行的马夫出去通知护卫过来。
庵主是位四十上下的尼姑,听到云氏的身份,殷切地招待了她。
云氏拿出一贯的大夫人做派,那庵里的茶都不屑碰,只视线扫来扫去,问庵主这庵是什么来历。
“照贫尼师父说,这是观音菩萨经过,玉净瓶里滴下的一滴甘露,落在此山上,先人受感召,有了这座庵堂……”
云氏正听庵主说着,不意看到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突然从一旁屋子里出来。
雪还未消,他也不觉得冷,衣服搭在肩上,有些热气腾腾的,紧接着一个尼姑乱着头发走了出来。
那汉子经过庵主时,抛了她一锭银子,接着大步走了出去。
方才和煦说话的气氛一散,所有人都有点尴尬。
云氏眼睁睁看着,不敢说一个字。
不得了了!这尼姑庵原来是个娼窝子!
童大娘也发觉了,拉着云氏到自己身后:“大胆,你们这是什么脏地方!”
庵主见事暴露,立时变了脸,“来人!捆住她们!”
童大娘挡在云氏面前:“我们是京城宰辅谢家,你们谁敢动!”
“那更不能让你们走!”
主仆二人没端过比茶盏重的东西,哪里是对手,很快就被尼姑们捆住丢在地上了,坐了一屁股的残雪。
崔妩坐在窗前,将云氏慌得两股战战,一个劲往童大娘怀里扎的样子,高兴地端起了手边的瓜子磕。
那乱发的尼姑候在她旁边,小声说:“公主,妾身演得好不好?”
“好,你和你官人都有赏!”
“谢谢公主!”
妙青早在候着:“娘子,人既逮来了,要怎么教训她们?”
崔妩指尖在脸颊轻敲了敲:“去岁冬日,舅姑说她的里衣脏了,又嫌丫鬟的手太粗糙,就让我下雪的时候给她洗了里衣,这样吧——”
她在妙青耳边说了几句,妙青听了不住点头。
说话间,云氏和童大娘两个人被分开关了起来,庵主和尼姑们在关云氏的柴房里,商量要怎么处置她们。
“她是谢家大夫人,放她回去,官府的人肯定要来查,咱们的营生怎么办?”几人在那装模作样地讨论。
云氏赶紧说:“只要你们放了我,我绝对不会说出去!谢家会给你们银子!”
“谁信你啊!”
“就是!出去肯定得记恨上咱们。”
“那得杀了吧,不然这儿的秘密泄露出去,咱们统统得下大狱的。”
“不要!千万别杀我!我真的不会说出去,我发誓!”云氏只求她们饶自己一命。
嫌她求饶烦人,庵主把她嘴堵了。
这时一个黑衣蒙面的女子走了进来:“要我说,绑了送给南面的土匪,让他们跟谢家勒索钱财,到时候银子咱们对半分!”
“好主意!”
那黑衣女子道:“我先把这老太婆折磨一顿,让她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
“别把人折腾死了,不然赚不到银子。”
“知道了,知道了。”
二人还不知道要经历什么,就被黑衣女子扒了衣服。
“啊——”
冬天还没有彻底过去,山中积雪未消,云氏和童大娘穿着单衣被赶到了山道上,背后骑马的人鞭子挥得咻咻响。
“赶紧跑!不跑完杀了你们!”
云氏一生养尊处优,走两步就喘,绕着山路跑一圈不是要了她的命吗?起初她还梗着脖子,鞭子抽一下就尖叫着往前跑了,她再也不敢忤逆这个凶神恶煞的人。
才跑了短短一程,她就跌了好几个跤,摔得鼻青脸肿,踉踉跄跄地跟爬差不多,童大娘比她好些,不时还能扶她一把。
鞭子抽在两个人挽着的手上,妙青蒙着脸,喝道:“再慢下来,不自己跑,打断你的狗腿!”
她在云氏面前从来只是卑贱息妇身边的卑贱小丫
头,只低头不说话,云氏根本听不出她的声音。
马鞭在空气中甩出利响,吓得云氏跌跌撞撞地在前面跑,呼哧呼哧跑的喉咙腥甜,额角突突地跳。
甩一鞭子,妙青就在心里念叨一句:“让你天天说我们娘子小门小户。”
“让你逼娘子早起请安,自己还睡大觉!”
“让你找娘子侍疾不算,还要她守着整夜地打扇子!”
“让你总提纳妾,羞辱我们娘子!”
“让你嘴脸刁钻,成日挑剔我们娘子!”
“让你说我们娘子生不出!”
“……”
妙青天天跟着崔妩,把她这一年在云氏那受的委屈都看在眼里,也算娘子本事大,换个软弱些的,怕是被她折磨得不成人样还要感恩戴德。
这老妇实在该杀!
云氏跑跑停停,一停下,鞭子就扫过头皮,吓得她尖叫,跑得满脑子想的都是她要死了她要死了。
到了傍晚,才算跑完了一圈回来。
护卫早已经来问过谢府大夫人可在此处,庵主只说没见过,他们又往别的地方找去了。
云氏本以为这算结束了,结果还有更多折腾
“这是尼姑庵的衣服,都洗干净!”庵主指着水井边的一桶脏衣。
云氏本想求助童大娘,但她被带走不知到何处折磨去了。
这么冷的天,手浸在水里,像千万根针扎在手上,衣服又冷又硬,搓一下简直要带走她一层皮,云氏洗着洗着偷偷哭了出来。
她当然想不到一年多之前,自己也让息妇这么伺候过,当时她只是随意吩咐一句,又没见着人在面前洗,怎可能记得。
这儿没人心疼她的眼泪,衣裳没洗完,那头又说庵主要热水,让她去提水烧,结果云氏根本不会生火,被烟熏得又咳又呛,尼姑看她活干得一塌糊涂,拿起擀面杖追着她满屋子撵。
云氏又哭又喊,一个劲儿地叫饶命。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悲惨的人生。
崔妩在隔壁拥着炉子吃烤鸡,听得冷笑。
“让她干这些还强身健体了呢,真是便宜她了。”
妙青自恃已经手下留情:“一年换一日,真是便宜啊!”
“得了,折磨够就散了吧。”崔妩用热水把手洗干净。
“娘子,这就完了?”
“杀人诛心嘛,我待会儿还得去诛她心呢。”
另一边,童大娘再一次被带过来时,云氏正被蒙着眼睛在那里拉磨,满头满脸的炭灰,脸面尽失。
她跟头蒙眼拉磨的骡子一样,只知道拖着沉重的石辇往前走。
但云氏又冷又饿又累又困,只想睡在扎死人的柴火上休息一下,爬都爬不动了。
佛祖无情,怎么会让她受这样的罪呢。
听到开门声,她喊道:“姑奶奶,我能睡下了吧,求求你,让我歇一歇吧。”
云氏真的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