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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过好的,对于次一等的,难免下不去嘴。
找不到也不着急,崔妩正好忙别的事。
这日进宫陪荣太后用过早膳用过,她陪荣太后去了京中的慈幼堂去。
自先帝过世,女儿回到身边,荣太后仍旧心系慈善堂,但她只能在宫中过问外头的事,最多派女官去巡视过,回来禀报自己。
如今她将这份差事交到了崔妩手里,可是慈幼堂从建立,再到从自己手里交出去,荣太后还没看来一眼,心中难免遗憾。
这一次在崔妩劝说下,荣太后终于决定出宫看看,顺道看看崔妩这几个月经营得如何。
她已是太后,出入宫闱也不必请示皇帝,只是派人知会了一声。
赵琰虽有些疑虑,但很快又放下了。
季梁慈幼堂中,管事殷勤和太后公主介绍起如今堂中养育的孩子,多不足十岁。
荣太后看到他们胆怯又好奇的眼睛,就忍不住猜想小女儿从前是不是也这样怯生生的,光想着就心酸。
让宫女将带来的衣物和吃食分发到孩子们手里去。
管事继续介绍过去:“季梁城内的孤儿大多在此长大,长大之后各自成家立业,也会回馈慈幼堂……”
荣太后问:“这些孩子长大之后都怎么谋生?”
“男孩儿们多帮闲跑腿送信当中人去望火楼,女孩儿们呢,则教她们针线绣花、茶果点心、热锅冷盘……四司六局那头每年会过来考核要人,外头食铺酒楼也多青睐。”
荣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孩子们有着落就好。
崔妩却道:“这季梁城里的慈幼堂还好,活计多,乡绅也愿意多捐银子,可外地的却没有四司六局这些,跑腿中人的活计更是少之又少。”
荣太后也是穷苦出身,立刻就明白了,“是啊,京中富庶,只要肯干总能活下去,在外头没有两亩地,想吃饭难上加难。”
二人边走边说,努力想着解决办法。
“这背后是什么地方?”
走到慈幼堂后边,荣太后看到了一间屋子,比别的屋舍要新上的不少。
“这是我新建的书舍,还请了一位教书先生,想教堂里的孩子读书认字。”
崔妩自己那样的出身,太知道孤儿最需要怎么管教怎么养育。
“读书识字有大用处,太穷的地方不好安排,但像江南那些富庶之地的慈幼堂,大可请一位识字之人,未必需要什么秀才先生,孩子们毕竟不求科举,只需识几个字,往后离开慈幼堂,又是一门吃饭的活计。”
荣太后欣慰道:“还是你想得格外周全。”
里里外外管得也很好,这一路所见都让她满意,女儿当真很有才能。
“阿娘,我有一样东西给你看!”
崔妩牵着她的手要进屋,在女官们要跟上来时,她回身阻止:“诶!这是秘密,你们不许知道!”
女官们看向荣太后,她笑道:“没事,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
崔妩带着她进屋关上了门。
“好孩子,你要带我看什么?”
她笑得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摊开了手:“阿娘,你想看什么?”
荣太后有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正想开口问——
“婉娘。”
这一声“婉娘”是从书架那头传过来的。
这隔了二十年的称呼,唤起了荣太后的记忆,她神魂震荡,猛地转过头去,看向书架边出现的高大人影
“你是……阿山!”
在荣太后进来之后, 他就走出了书架。
骤然见到这个人,荣太后像被施法定住,忘了呼吸, 连眨眼也没有。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方山的五官已不如旧时锋利,却仍旧有些桀骜,五官染上了风霜,可依旧威武俊朗, 看着看着,他和记忆中许多年前的模样重合在了一起。
眼瞳里无端有了眼泪, 荣太后愣愣地看他走近。
她还以为他受了伤, 已经成一个失意虚弱的老人,不是不知道他就在城里,就在女儿身边,可顾念着儿子的心情,自己如何都不能见他。
现在这样私下相见,更不行!
想到儿子, 她立即清醒了过来,质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老子找了你好久。”方镇山也在仔细看她,玉冠宫装,明丽之外更添了风韵, 彼此都还是记忆中的轮廓。
真是她!还真是她!
这都二十年了!太多话等着说清楚。
方镇山忽略掉婉娘眼中惊恐, 大步走了过来。
看到小山一样的人逼近,把来自窗户的光全挡住, 荣太后往后退, 伸手想扶住什么东西,却只摸了个空。
“融儿——”她扭头求援, 可人都不见了。
这书舍是崔妩修的,她已经悄悄从暗门溜了。
荣太后更慌,看向方镇山:“你想怎么样?”
“老子就问当初亏待你什么了,你不想我当土匪,转身就跟一个王爷跑了,是什么意思?”方镇山回想起来简直要怄死。
鬼晓得二十年前他火烧火燎地出去找女儿,找了三个月,一回家连婉娘都不见了,整个人是怎样的天崩地裂。
二十年来到处找她,结果一点线索都没有,方镇山还以为她死了,原来是奔到京城这锦绣富贵堆里来了。
想要钱为什么不能跟他说,他也不是窝囊废!
“你给老子戴绿帽子的账,老子还没跟你算清楚,怎么还整了一个小孽种出来!”
“你胡说什么!”
荣太后很不适应方镇山的说话方式。
“老子胡说,你不是我婆娘?我准你走了?”
方镇山一句句问着,表情凶神恶煞,压迫感吓人。
荣太后用力想把人往外推,可他真就跟山一样,纹丝不动,反而将她反扭了一圈困在身前,锁住了她的双手。
整个脊背都紧贴着男人的身躯,荣太后彻底慌了。
这二十年来她已经被伺候惯了,就是稍热的茶盏,宫人都没让她端过,哪里会被人这样对待,更只与先帝一个男子接触过,他又是儒雅斯文的性子,和这身强体壮的莽夫是天壤之别。
云履离地,荣太后抠紧他如铁灌就的手臂,忙不迭斥他“大胆”。
方镇山还笑她:“老子就大胆,凭你这力气,挠我脸上都不见血的。”
气息自身后而来,还是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惹得荣太后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只得好言好语同他道:“你有话好好说,先放了我!”
一边说一边要挣开,不过她的力气对方镇山来说真只是挠痒痒。
外头的女官们听到屋里有些许动静,忙唤道:“大娘娘?”
屋里安静了片刻,传出荣太后威严的声音:“没事,我跟公主打闹几句,你们都走远些!”
荣太后也怕有人突然闯进来看见。
屋外的事解决了,方镇山把人锁紧:“你当初为什么走?”
刚修的面又长起胡茬,娘娘养得精细,被他胡茬扎得难受,不耐地挣扎:“我是被迫的……”
荣太后当年还等着他把女儿找回来,怎么可能主动跟人走了。
“咱们是正经拜过天地的夫妻,你认不认?”
荣太后犹豫了起来。
方镇山看她这反应就生气,自己还没开始找她麻烦呢,这时候也该她跟他服软讨饶。
见方镇山一臂卡着她的腰,一手将门闩拉开,她忙按住,低声说:“认!我认!”
方镇山也不是真的莽汉,吓住她一时罢了,真跑了他女儿怎么办。
见她乖乖听话,他又要求:“那咱们是夫妻,又没和离,来日你跟我回老家信阳。”
“你疯了?”
她现在是太后,儿子是皇帝,熬了那么多年才到今天的地位,怎么可能走。
“不走也行,往后我找你,你得来见我。”
“我见你做什么,你想让皇帝杀了你吗?”
方镇山眉毛扬起:“你不见我,是为了我的命?”
荣太后又不说话。
“我可不怕死,那小崽子他爹的账我还没跟他算呢……”
崔妩并没有立刻离开,她躲在隔门里,偷听着屋中情况,确定二人不会打起来,才干脆地一走了之。
当日方镇山并未回来。
崔妩派人去慈幼堂找了一趟,也没有找到,到了第二日,下人才看到他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