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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只是胡说八道而已。”她答得飞快。
崔妩擦着眼泪,如释重负道:“姐姐,你没事为什么要说胡话吓人呢?我知道你是一时糊涂,已经答应不追究你……”
高氏却不肯放过她:“雁娘子说的真是胡话?不会是怕罪加一等,不敢说吧,还是崔氏拿你
的命在威胁?事关谢府子嗣,可不能轻易听信一面之词,还是要查证清楚的。”
崔妩实在想把高氏打出去,只可惜找不到借口。
“有人要你的命,弟媳还如此宽仁,不就是有把柄在手里嘛。”高氏突然迸发出急智来。
谢宥道:“无论阿妩身子如何,这都是三房的私事,还请二嫂先出去。”
他不满高氏的咄咄逼人,说话也不客气。
“你……”高氏不怕崔妩,但对谢宥还是有忌惮的,“嫂子我也是好意,三郎君怎不领情,难道真被弟妹蛊惑了神志,要蹉跎二十载光阴?”
这话戳到了云氏的命门,她今日非要彻查不可。
“雁娘子,你若是还不说实话,我就让人用刑了。”
崔雁有些茫然,她要反口吗?
眼前的谢宥一如既往,是她心中的寒山冷月,即使这么近的距离,崔雁仍旧发觉与他隔着天堑,无论怎么努力,也靠近不了他。
偏偏能站在他身边那个,是自己最讨厌的那个!的
从进屋到现在,谢宥一眼也没有看自己,而是在给崔妩轻轻擦拭眼泪,把她小心护在怀里,万般疼惜。
要是承认了,他们夫妻又复往日恩爱,自己苟且下一条性命,困在山里,有意思吗?
崔妩怎么能过得比她好,怎能一辈子得谢宥偏私爱护,那她崔雁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健奴已经上前将崔雁架了起来,要开始动刑。
崔雁忽地笑了一下,眼睛发红,“没有,我没说胡话,我想嫁给谢宥,所以偷偷给你下了药,所有你不管是成亲一年、十年,都不会孩子,你根本就不能生了!”
“崔妩,你为什么问我,你自己不是知道吗?那发簪上装药的珠子你都喂到我嘴里,现在,我也跟你一样了,你为什么要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她说完了,只觉得痛快。
反正都是要死,索性把罪全揽自己身上,绝不牵连家人,往后,爹娘一定会给自己报仇的。
崔妩第一时间不是辩驳,而是抬头看向谢宥的反应。
她害怕从夫君眼里看到惊诧、失望、厌恶……但长久的生存本能又逼她必须去看谢宥的表情,认清他的态度。
要是谢宥知道这些之后,对她的感情变了……
那就变了,崔妩攥紧拳头,她绝对不会对他留恋半分!
崔妩泪眼之下,藏着熊熊待燃的火。
可谢宥神色未有半分变化,怀抱像茧一样护着她,坚实可靠,甚至低声安慰她:“别怕,阿妩别怕。”
他偏爱她。
明白这一条,那火没有燃起来,崔妩的心算定了一半。
这谢家,还有些待下去的价值。
没有人管崔妩给崔雁灌药的事,那只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云氏拍得案几“砰砰”作响:“去把崔家的人叫过来!”
下人连滚带爬下了山,两个时辰之后,人就被请上来了。
崔信娘没来,来的人是刘选,还有崔雁的亲弟弟崔玮,另外,就是崔珌。
崔玮却没有进屋,而是被刘选留在了外头,看来是难堪大任。
因为崔妩的刻意隐瞒,童大娘并不知道刘选和崔雁“合谋”,还以为他是从山下赶上来的。
刘选彬彬有礼道:“信娘实在起不了身,大夫人请勿见怪。”
云氏高居主座,说话更是毫不客气:“你一个赘婿,能做自家的主吗?”
“信娘缠绵病榻,家中一应事务都是小老儿打理,不知雁儿惹了什么事,让大夫人如此生气?”
崔妩站出来,说道:“崔雁昨夜伙同丫鬟要谋反我的性命,方才她又说给我下了药,会致我终身不孕,此事你可知晓?”
刘选立刻满头大汗,“小老儿怎么会有这种事!”
雁儿怎么连这件事都让谢家人知道了!
刘选没有把责任归咎到崔妩身上,是深信此事绝不是妩儿故意诱雁儿说出来的,毕竟对她没有半点好处,反而将她置于尴尬之地。
雁儿怎么这么蠢!自己好不容易为她求出一条活路,把这件事都说出来了?
那她会不会气急了,把自己也供出来?
刘选知道,自己现在平安无事,是妩儿在帮自己隐瞒,但雁儿是个没有遮拦的……
自己昨夜逃走,若见了雁儿,尚可以解释为被妩儿提前捉拿,谢家没有证据,不能扣押朝廷命官,只能放了他离开,如此还能安抚住她。
但谢家若听见了,只怕会连自己一起追究。
他官职定然不保,家中就没了支应门庭的人……
“能不能……再饶过雁儿一回,什么罚她都肯受,只要留她一条性命就好。”刘选到底不忍心。
崔妩又哭了起来:“大伯,我是打算饶过雁儿一回,可她又自己说出了对我下药一事,二嫂嫂听到了,我是瞒也瞒不得,况且……要是我真被害得的,真的……”
她伏在谢宥怀里呜呜地哭,再也说不下去。
眼泪打湿衣襟,谢宥眼眸垂下,掩住里面漫无边际的心疼,抬眼时,里头化作坚冰:“阿妩因我才受这么大的委屈,我不会让崔雁平安无事地离开。”
就连云氏听到儿子这话也如寒气覆面,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遑论其他人。
刘选神情更加凄惶。
崔珌已经观望了一阵。
今早谢宥匆匆出了崇德寺,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稍晚就有人请他过来了。
得知缘由,他心绪复杂,见着夫妻共度艰难,更不是滋味。
他知道谢宥在人前谨守礼数,就是夫妻之间,在人前也绝不会有亲密之举,现在让崔妩靠在他怀里,还将她抱紧,一定是心疼得什么都不顾了。
妩儿说他是她最亲近的人,怎么伤心的时候,找的不是哥哥呢?
见刘选不知道说什么,他开口问道:“这两桩事可有证据?”
两房分开多年,崔珌对崔雁没多少手足感情,但知道她蠢,是以尚能公正看待此事。
云氏道:“害人是昨夜我手下的婆子亲眼所见,亲耳听到,下药的事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崔二郎要是不信,尽可去问她,谢家没有动她一根汗毛。”
崔珌道:“不必了,若果真如此,谢家要怎么做,崔珌没有二话,请不用顾忌在下。”
若她真的害了阿妩,自该偿命。
“那世伯您的意思呢?”谢宥问刘选,眼神里是寸步不让。
刘选抖着唇,低头想不出对策。
雁儿是自作自受。
而且她只怕还以为自己也被关着,难保什么时候又要说漏嘴。
眼看女儿已不能救,还白搭自己进去做什么?
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随谢家处置,保全自身,但雁儿毕竟是自己的女儿……
天下哪有老父亲能亲手推自己的女儿去死呢?
刘选面如死灰。
谢宥道:“既如此,晚辈让人将她带下山,咱们到季梁府衙里公审吧。”
云氏却不赞同:“你还嫌谢家的事不够多嘛。”
谢宥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强硬:“儿子不管那些,只要给我娘子寻一个公平,来人——”
“山高——”刘选喊了一声,所有目光汇聚在他身上。
他眼睛全红了,声音颤抖着:“山高林险,雁儿,不慎摔下了山崖,也是有的。”
崔妩揪紧了谢宥的衣襟,听到这句,闭紧了眼睛。
临走之时, 刘选看了谢宥一眼。
“此事是大房的错,崔妩这孩子打小就……可怜,我就这……一个侄女, 她乖巧懂事,就算……身子不好,也还请你善待她。”
谢宥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对这位长辈还有印象,成亲当日他过来敬酒, 拉着谢宥说了很多让他对阿妩好的话,当时谢宥只当他是一个关爱晚辈之人。
但这人的女儿伤害了阿妩。
见谢宥不应声, 刘选有些尴尬
, 勉强的笑意下是掩饰不住的苍老。
这人本该是他的女婿,在婚宴上给他敬酒,恭敬听他训话,承诺会一辈子对他女儿好,只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