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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旦和谁真的确定亲密关系,头脑就会不太清醒,像现在,嘴上说着要走的话,安慰着许道微,心中实际是不太情愿的。
这才和道微见多久啊,就要分开了。
看话本,异地恋好像都不能长久,更别说这一趟凶险非常,沈未然都不太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
不行,他必须回来。
要是那事情他没法活着解决,那暂时就不管了,等以后再想办法。
不能让道微守寡。
沈未然脑补了一下自己死后的情况。
因为体质的原因,只要许道微在,就不会有人来参加葬礼,届时灵堂只有他自己,穿着一身白,惨兮兮地靠在棺材边上。
道微平时还挺毒舌的,不知那时会不会骂他几句别出心裁的话。
沈未然脑子里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思绪跳得很快,立刻又想到道微虽然毒舌,但两人确定关系后,就再没骂过他,也没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话少了很多,总是自己逗着他,把人逗得受不了,用行动来代替言语。
不像以前,无论沈未然怎么耍贱,许道微都能用那种天然嘲讽的语气,将之反弹回去。
那时的他反倒更鲜活,现在不是说不好,只是有点怪。
沈未然解释自己去死亡之地的原因后,许道微一直沉默。
沈未然从他怀里退出来时,感受到他揽着自己的手臂略微紧了下,而后才放开。
许道微平日喜穿黑色,黑不显色,各种药汁滴上去也不用当即就洗,头发大多数时间也束起来方便工作。
而这几次见他,他都穿的白色广袖长袍,头发也放下来,用一根钗子挽着,腰间也多了些配饰。
仙风道骨,清逸绝尘。
许道微本就长得好,板着脸时,也有几分高冷的意味,更别提如今被这副经典冰山装裹着,将出尘的气质又提了两分。
沈未然微微眯起眼睛。
许道微目光不自然地瞥向一边,“为何这样看我?”
“咚咚。”
克制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将沈未然和许道微的注意力立刻吸引过去。
敲门的人,并不像他动作那般礼貌,敲完后,直接推门而入。
来人俊逸高挑,也不愧他仙域第一美人的称呼,只是站在那,平平无奇的小屋子,就因此增色不少。
他的视线从许道微身上停留几秒,看他的衣服,看他的配饰,看他发间戴的钗子。
同他一模一样。
申屠珏勾唇嗤笑,眸中讽刺不加掩饰,而许道微僵硬地立在原处,连呼吸都停止了。
许道微故意叫人打听申屠珏的穿着习惯,自己加以模仿,为的就是让沈未然再多爱他一阵。
他实在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人也无趣,很怕沈未然感觉没意思,要分手。
然而仿品只是仿品,在真主面前,自然原形毕露。
许道微和申屠珏的视线,都放在沈未然身上,前者惶然,后者愉悦。
沈未然没思考申屠珏为何出现在此处,又为何做出不符合他人设的举动,他只看到道微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像是被谁踹了一脚的小狗,委屈地在主人脚边转圈圈。
怪可爱的。
沈未然笑了下,慢条斯理道:“申屠珏,换身衣服再来,我道侣不喜欢你和他穿一样的。”
心偏得没边了,话说得也很没道理,申屠珏和许道微,都变了面色。
愉悦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许道微身上。
然而很快,申屠珏又从容起来,期待地问道:“道侣?这又是什么游戏?同凤玄巍一样么?”
沈未然并未回答,许道微明显想问些什么,但申屠珏在,不方便说。
沈未然抓住许道微的手用力捏了下,又松开,这才走向申屠珏。
沈未然连一个笑脸都欠奉,和他侧身而过,“出来说。”
申屠珏瞥了许道微一眼,优越感和鄙夷藏不住,没有半分平日里高冷淡漠的模样。
沈未然说的出来,是指拉开自己开的小空间,把两人拽进去。
仙域本就破烂,要是打起来,一不小心把为数不多的灵气榨干,那就有意思了。
空间里灵泉良田相伴,静谧无声。
沈未然幻化出毛茸茸大椅子,又泡了壶茶,现在的他为了进黑暗之地积累了不少东西,不像之前拮据。
等把自己安顿好了,他才慢悠悠地抬眸看向申屠珏。
申屠珏脸色很不好。
像是下一秒就要掐死他的样子。
沈未然乐了,“这么生气?知道见我要生气,为什么还来?”
“你不能去。”
“去哪?”
申屠珏站在沈未然身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眼神晦暗不明,“禁地。”
沈未然依旧不紧不慢,“若我偏去呢?”
申屠珏周身的气势骤然变得危险,他伸手过去虚虚勾画沈未然的五官模样,手指没有温度,与皮肤似触似离。
沈未然仰着脸笑眯眯地说:“要杀了我吗?”
最后一个字节落下,申屠珏的拇指落在他眼尾,重重地碾过,杀气也变为某种凝滞的迷惑。
他不知道。
困住沈未然,不比困住一只蝴蝶难多少。
洗去他的记忆,满足他的衣食住行,用最昂贵华丽的宝物装点他,让他眼中再无若即若离的钩子,乖巧地趴在他膝头,仰着头,笑容只对他一人。
可这样也就不是那个和他玩的沈未然了。
他享受被沈未然支配、忽略的过程,但也因此生出不满、愤怒,而这些情绪同样被沈未然定义为“快乐”。
怒不成怒,哀不成哀。
杀,他不舍得;放,沈未然又不听话,要去不该去的地方寻死。
申屠珏的手指在沈未然脸上停留太久,沈未然将他那没什么分寸的爪子一把拍开,起身扫掉了身上刚吃出来的糕点渣滓。
“看样子你也没想好要说什么,不必说了,你拦不住我。”
申屠珏抽出灵光剑。
沈未然以为他不装了,要开打,转瞬间调动灵力做好准备。
但申屠珏将灵光剑反手抵给他。
“杀了我,随便你去。”
沈未然上辈子就死在这把剑下,此时再看,却心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杀他的这把剑,竟然在这一世,调转了剑尖的方向。
沈未然拾剑,利落地挽了个剑花,波光粼粼妩媚多情。
剑很配合,并未挣扎,和主人心境相合。
申屠珏毫无防备地闭上双眸,声音冷冷,“我只给你三秒。”
话音刚落,身上就传来剧痛,他猛地睁眼,不可置信地盯着沈未然。
沈未然戏谑道:“怎么这副表情?明明是你让我动手的。”
沈未然又一剑戳过去,申屠珏还停留在刚刚的情绪中,没躲,血瞬间染红他的白衣,但他连眉头都不皱。
“还不躲啊?”沈未然笑得更开心了,往剑中注入灵力,剑察觉到沈未然的杀意,不愿噬主,却又因为沈未然的压制而被迫锋利,“你是个不会死的怪物,我杀你一百次,你便复活一百次,终归是没有意义的。”
他这回动了真格,持剑横扫,申屠珏靶子一样立在那里,剑气瞬间将他撕裂,爆破的灰烬洋洋洒洒飘了一地。
沈未然把剑扔到地上,一屁股坐会毛茸茸的椅子上,继续喝那杯未喝光的茶。
在他身前,小世界凝成的土地被劈裂出巨大的缝隙,缝隙深不见底,只有无尽的黑,而被攻击的人的灰也很快散去,好似从没人来过。
平地起风。
一只无形的手,扣在沈未然的脖颈上。
逐渐收紧。
沈未然无法呼吸,而他并不慌张,那张因窒息而绯红的脸,浮现出嘲讽的笑意。
像是早知道申屠珏会如此。
就连死亡,也在他的预料中。
扣在脖颈上的手一滞,随后加大了力度,扣得他脖颈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沈未然闭上眼,那力度便骤然散去。
隐而不见的压力也没有了。
他走了。
沈未然咳了两声,摸了摸皮肤上带着灼热温度的掐伤,随手治好。
只是喉咙里还有那种阻塞的异物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