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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头打板子,三十板子只要用着巧劲儿,最多就是吃点皮肉之苦,乌雅氏不担心。

偏偏是军棍,有没有伤皮不伤骨的打法,乌雅氏实在拿捏不准,还是免不了担忧。

她又刚说了信胤禛,实在拉不下脸来多问。

好在胤禛今日既然放低了姿态,就没打算留下任何后患。

他顺着额娘的动作起身,就坐在她身边,解释得尽量仔细些——

“允禵在京郊大营快两年,总不能一直黑不提白不提,倒叫外人笼络了去,对他半点好处没有。”

“在大营里打,也叫旁人知道,就是皇子阿哥也要守着规矩,往后他想好好管八旗子弟,再没人张得开嘴闹事。”

“叫他好好在府里歇着,也能避开这阵子的风雨……有些话朕不好跟他说,盼着额娘能帮朕劝一劝,叫他摆正了心思。”

乌雅氏越听越心惊。

能养住两个阿哥一个公主的女人,但凡有点话头子她就能听得出个大概。

外人笼络……允禵不会那么傻,叫人怂恿着跟亲哥哥作对吧?

乌雅氏心里涌上一股子火气,这下子也不觉得允禵挨打心疼了。

她不管这顿打是不是能帮允禵,只觉得这兔崽子活该!

胤禛做了皇帝后,虽然跟乌雅氏依然不怎么亲昵,但上有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压制,是胤禛叫她脱离了青灯古佛,伺候婆母夫君的苦日子。

下有宫人百般讨好,库房里的宝贝一茬茬往里堆,旁人只能捧着她,都是胤禛给她的尊荣。

即便再喜欢小儿子,如今还不是十几年后心眼子彻底偏了的时候,她心里清明,以允禵的魄力,能做到这些。

那么问题来了。

允禵是觉得将自己的亲兄长拉下马,自个儿能坐上皇位?

还是眼瞎心盲地觉着老二的儿子得了天下,能将他爱新觉罗允禵当祖宗伺候着?

说不出的恼意和恨铁不成钢,都变作斩钉截铁的一句话——

“皇帝你只管忙前朝的事儿,允禵那里不必管他!”

自己的儿子,乌雅氏了解。

允禵这兔崽子,越给他脸越蹬鼻子上脸,劈头盖脸给他一顿,关起来饿上几顿,比什么都好使。

想到这儿,乌雅氏又立刻道:“你放心,过会子额娘就叫完颜氏进宫嘱咐着,看紧了门户。”

“往后不管谁来本宫跟前满嘴胡沁,都有本宫帮你顶着!”

胤禛心满意足从殿内出来。

乌雅嬷嬷和耿舒宁都在门口守着。

踏过门槛时,走动间带起的风,让修长大腿带起的明黄色袍角和微微翻飞的湖绿色袍角,在无人得见的地方纠缠片刻,又自然分开。

耿舒宁始终恭敬垂着脑袋,平静得跟廊柱一样,只等着皇上走了,跟乌雅嬷嬷一起进去给富婆顺毛,并没有发现这一幕。

胤禛看到了,心底最后一点憋气被这纠缠的风带起涟漪,消散得比融雪还快。

跨出长春仙馆大门时,胤禛不由自主思忖,今日走这一遭比预料中还圆满。

他发现,那小混账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别管多气人,嘴巴会说,倒也别有一番好处。

畅春园那边,估摸着还有一场硬仗。

这回是他和太上皇暗地里约定好的擂台,太上皇绝不会干看着他如此大动作。

可眼下他也不怕太上皇突然发作,最大的底气,是常院判送来的消息。

牛痘已经有结果。

先前常院判带着暗卫,从牢里提了些死囚,选了皇庄上的男女老少,尝试了好几轮。

种痘的法子也试了许多种,无论如何都比人痘更安全。

甚至连三岁的孩子都能安全出痘,再种人痘也没反应,胤禛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有了牛痘,对朝堂,对百姓,胤禛都有了交代。

太上皇吃了憋,心里定不舒坦。

可万寿节的惊喜,胤禛有把握能送到皇阿玛心坎里,叫他最后一点子不甘也落不到自个儿身上。

这些……竟都是那小混账带来的。

就如她自己所说,她能做得比旁人都好。

胤禛自认是个惜才之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个好用的奴才,就被后宫里的女人吞了吧?

出了门,在上皇辇之前,胤禛淡淡看苏培盛一眼。

皇帝金口玉言,说过的话不能往回收,这狗奴才但凡有点眼力见儿,就该知道怎么做。

被自家主子爷凉凉看了一眼的苏培盛,心里咯噔一下,有点摸不着头脑。

主子爷这是……想叫他说点什么?

他小心忖度着,直到回了九洲清晏,才小心翼翼上前禀报。

“万岁爷,李太医送了二阿哥的脉案来,说二阿哥身子骨比先前好些了,仔细养着,去上书房应是无碍。”

顿了下,苏培盛觎着主子爷神色,又道:“就是听二阿哥身边伺候的人说,阿哥晚上总在被窝里哭,睡得不是太安稳。”

“李主儿那边又叫红缨送了参汤来,说是想请万岁爷允准,叫李主儿也去看看阿哥。”

胤禛淡淡嗯了声,“跟李太医说,脉案无碍的话,三日叫弘昀去一趟长春宫请安,晚膳之前回藻园。”

说起弘昀,胤禛不由得想起弘皙。

自从立太子的旨意后,这孩子只中秋那日,随大流给他请了安。

后头一次都没来过自己跟前,只天天腻在太上皇跟前。

他都不知道弘皙是怎么想的。

不过也能看得出来,弘皙心里没他这个阿玛,将来……少不得争端。

弘昀身子骨又不是个强健的,如今既然明火执仗收拢皇权,子嗣的问题便不能再耽搁下去。

后宫里,最好生养的,当是李氏。

苏培盛提起李氏来,估摸着也是这么想的。

可胤禛不打算再叫李氏生孩子。

到了晚膳前,胤禛记起耿舒宁在太后跟前说过的话,心下带着点微妙,翻了钮祜禄静怡的牌子。

接着,一连三日都是如此,叫后宫妃嫔直接炸了窝。

万岁爷半个多月没动静,突然起了兴致,竟只可着一块地钻,这叫后妃们怎么坐得住?

连李氏都没心思针对佟思雅了,去茹古涵今请安的时候,盯着钮祜禄静怡,恨不能直接吃了她。

宁贵人也顾不上佟思雅这头,转而冲着钮祜禄静怡阴阳怪气,倒是叫佟思雅松了口气。

可佟思雅心里也不舒坦。

她知道钮祜禄静怡是个好生养的。

偏偏她为了进宫大冬天落过湖,得了体寒的毛病,蛇床子和依兰香都没能帮她怀上。

回到武陵春色,佟思雅就得到消息,刚刚在茹古涵今被明里暗里针对了一番的钮祜禄静怡,又被宣到九洲清晏伴驾。

佟思雅气得摔了茶盏,“这贱人看起来鲁莽,倒是个狐媚子,勾得万岁爷大白日的……”

后头的话她没敢说出口,却也恨得在心里骂不停。

柳枝叫小宫女收拾了屋里的狼藉,小声劝,“依奴婢看,贵主儿倒是不必跟她计较,如今佟家出了岔子,旁人进不得宫,正是贵主儿的机会。”

“贵主儿只要将佟家的势力拢到自己手里,收拾个常在还不是轻而易举?即便她有了身子,怀得上也未必生的出来。”

佟思雅也知道这个道理,蹙眉问,“穆颖那边还没抓住耿舒宁的把柄?”

柳枝摇头,“说这阵子就天天在长春仙馆待着,夜里没动静,白天也不出来,估摸着是还没过去中秋那一茬。”

太后将耿舒宁的糗事说出来以后,方便了耿舒宁借机偷懒。

只说实在是害臊,什么差事都叫别人出去跑,耿舒宁自己跟个蘑菇一样不挪窝。

朝堂上这会子,明着看起来是被皇上收拾了,格外消停,可私下里正是风雨交加。

哪怕皇上再吓人,在文武百官心里,也还是更忌惮太上皇。

太上皇没发话,一切就都还有转圜余地。

只要牵扯在两个案子里的官员,无不着急忙慌想法子从里面把自己摘出来。

佟家一时落了下风,也暂时还算稳得住,家里出过的两位皇后不是摆着好看的。

只有隆科多跳得高一些。

先前宫里来人要带走李四儿,隆科多直接把领头的太监给踹晕了,叫嚣着想动李四儿,就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扭头胤禛就派了禁卫军去。

直接摁着隆科多,逼佟国维下令,将隆科多打了个半死,而后强行将李四儿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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