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 2)

耿舒宁抓紧手中的簪子,咬着牙没再吭声。

比起骂别人,她更想骂自己,甚至给自己两个耳刮子。

原先她觉得,佟思雅她们没办法往她床上塞男人。

她觉得,吃过好几次亏,她已足够重视后宫里这些女人,也足够小心谨慎。

她还觉得,只要她不再做错任何事,就算旁人有万般算计,总不能叮她这个无缝的蛋。

现在她才明白,上辈子的那些潜规则,在这个视人命为草芥的世道,丝毫无法相提并论。

哪怕太监什么有用的都没说,耿舒宁也能想得出来,今天这一遭,与佟思雅甚至穆颖脱不开干系。

甚至……跟皇上在前朝的所作所为也有关联。

那些权贵们,为了权力厮杀,自己这个草芥,生死再不由自己做主。

没过多会儿,阁子里起了烟。

耿舒宁闻出,是蛇床子和依兰香的味道,她没防备吸入了两口,身体立刻就起了躁动。

是特别浓郁的混合香,伴随着‘吱呀’一声门响,沉重的步伐声,略有些急切地闪进门内,精准朝着她的方向扑了过来。

耿舒宁一声都没吭,像是吓坏了一样,躲都没躲,由着对方将她扑倒在地。

在地上摩擦的痛,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外头响起了锁链声,是有人在锁门。

耿舒宁忍着对方凑在她脖颈前的恶心动作,甚至还略有些迷乱地搂住对方,将来人的脑袋死死压在自己怀里,而后——

“噗”的一声轻响,耿舒宁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听到了刺入皮肉的响声。

但对方闷哼的声音她听得真切,对方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力道也格外分明。

耿舒宁在黑暗中瞪大眼,毫不犹豫拔出簪子,再一次扎进对方脖颈儿,感受着温热黏腻的触感落在身上,始终未曾出声。

不知道过去多久,感觉到身上再也没了动静,她才放开自己粗重的喘声,踉跄着起身。

不知道撞倒了什么,耿舒宁知道媾和什么动静,疼痛也不再忍着声音。

门口两个小太监对视一眼,心知里头是成事了,勾着唇放松了些许。

便没听出,在磕碰和喘息声中,响起了微微的‘吱呀’动静,像先前开门的声响。

耿舒宁完全顾不得多想,昏沉得喝多了酒一样,晕晕乎乎中脑子反而更加清醒。

蛇床子和依兰香本就有跟酒一样的作用,她上辈子与小狼狗一起试过,非常有助于头脑风暴。

所以她很冷静地僵着胳膊,脱掉外头的旗装,使劲拧干上面的湿润,免得血流得到处都是。

她只记得自己打开了窗户,利落翻出去,用旗装包住脱下的绣鞋,无声跑出去几百米。

看到高大粗壮的大树后,耿舒宁干脆利落地爬上去。

往上爬的时候,耿舒宁心里还带着股子狠劲,甚至发散思绪想着,除了杀人是第一次,甭管翻窗还是上树,可都是她打小做惯了的事,绝不能在这里掉链子。

她顺利上了树,还爬得很高。

搂着树枝固定住自己后,耿舒宁才感觉出,自己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得厉害。

这具身体毕竟不是她上辈子锻炼过的身体,她甚至都想不起自己到底是怎么上树的。

她努力咬牙坚持着,昏昏沉沉想着,如果掉下去,或者发出动静被人找到,她的穿越之旅就要结束了。

还会结束得非常窝囊。

那不行!

死可以,窝囊不行,奶奶教过她的,大山的孩子,死都不能丢了风骨。

耿舒宁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待得隐隐约约听到二更梆子的时候,脑子已经不是很清醒。

在困倦和疲惫中,她略闪了下神,差点直接从树上掉下去,惊得她急喘几声,清醒过来。

她惊魂不定地定了定神,估算了下,她坚持不到早上。

天明后,是后妃给太后请安的日子,等太后发现她不在,派人出来找,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眼下她身上血迹斑斑的模样,若是不能第一时间被太后派出的人找到,一旦叫人钻了空子,她有嘴也说不清楚。

耿舒宁小心翼翼憋着气,努力从树枝处往回缩,尽量让自己待在树杈子中央,虽然中间覆盖的树叶少一些,但能让她省点力气。

高斌就是这时候,通过树上的动静,发现了耿舒宁的痕迹。

慎刑司已经审问出了主谋,先前在阁子里只发现一具侍卫尸体,就叫高斌知道了武陵春色那位到底是什么打算。

确实是个够毒的主意。

真要让佟家得逞,耿家全家都得陪葬。

即便是发现了耿舒宁的身影,高斌怕惊着她,甚至都没敢发出任何声音。

他打手势吩咐暗卫,死守着大树,必要时候以身为垫也得保证她没事儿。

而后运上内家功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九洲清晏。

还不等他进殿,出色的耳力就让他听到了罗汉榻上脚步匆匆而来的动静。

胤禛甚至等不及苏培盛拉开门,自己动手,闪身在高斌身前。

“找到人了?”

高斌跪地,压着嗓子回话:“回主子,找到了。”

胤禛深吸了口气,一夜未眠的疲乏,抵不过突然而来的某种安心。

他大跨步往前,“头前带路,人在哪儿?”

苏培盛紧紧跟在他身后。

高斌赶忙起身,“在树上。”

胤禛脚步一顿,苏培盛差点一个跟头栽出去。

主仆俩觉得,可能是熬了一宿未睡,有些幻听。

在哪儿?

夜幕深沉。

坦坦荡荡和杏花春馆后,一座废弃阁子三百米外的大树前,迎来了脚步匆匆的一行人。

胤禛带着风,大跨步走近。

除了站在大树前的一个暗卫,为了保护树上的人,只略躬身,其他暗卫都无声无息跪请安。

胤禛在几米外顿住脚步,挥挥手,暗卫没发出任何声响地退了下去。

一路过来,胤禛说不出得知耿舒宁脱困后是什么心情。

自得到耿舒宁失踪的消息胤禛便知,对方不会轻易杀了她,甚至为了将事情闹大,一定会叫她活着。

不过可想而知,也不会让她毫发无损。

他在罗汉榻上看着棋盘的时候就清楚,救回来的,可能会是个支离破碎的绝望女子。

他自认对耿舒宁并无甚深刻的感情,对此并无太多感触。

今晚折腾这一出,更多是为了前朝安定,借机除掉背叛者。

万万没想到耿舒宁敢杀人,还能把自个儿藏到树上,这是胤禛从未设想过的结果。

如今仔细品味,大致有些啼笑皆非。

满人家的姑奶奶,鲜衣怒马常有之,竟还有会爬树的?

也是新鲜。

片刻后,胤禛缓步上前,就着苏培盛手里的灯笼,看清树干上斑驳的血迹,不自觉蹙起了眉。

他抬起头望向银杏树顶端,若隐若现的白色瘦削身影一动不动。

胤禛突然觉得心窝子像被什么蜇了一下,叫他声音都压低了许多。

“舒宁。”

胤禛第一次喊出这个名字,带着不自觉的柔和。

“朕来了。”

耿舒宁在昏昏沉沉中,仿佛听到了某个狗东西熟悉的声音。

她努力眨了眨眼,却只有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便再没力气。

胤禛扶着树干,沉默等待片刻,见树上没动静,声音稍提——

“耿舒宁,你是自己下来,还是朕派人上去接你?”

耿舒宁动了动身子,浑身的疼叫她稍稍清醒,她没听错,是狗东西的声音。

她费力睁开眼,微微转动脑袋,没看到树下的胤禛,但看到了苏培盛手中的灯笼。

她不自觉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得救了,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总归很快就要天明,也不敢耽搁。

“我……”耿舒宁张嘴就觉得嘴唇疼,是嘴皮子粘在一起了。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