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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最后一个场景,是她在山间被狼撕咬的场景,那狗东西就在旁边看着,眼神冷厉,毫不动容。

虽然是梦,但耿舒宁浑身还是酸疼不已,先前爬树是生死之际的爆发,对这具身体来说还是太勉强。

“姑娘……要不,奴婢再去给您熬一碗安神汤吧?”小宫女看着耿舒宁眼下的青黑,小声建议。

耿舒宁摇摇头,“别折腾了,你睡会儿吧,我没事儿。”

安神汤里面有铅白霜,喝多了不但有毒,还会形成依赖性,这也是古代权贵短命的原因之一。

她知道自己是因窥见皇上的真面目,又被先前的事教会了这世道的规矩,一时无法安神而已。

给她点时间,她自己可以调整过来。

但这一夜,她还是如苏培盛所料,反复惊醒好几次,直到天明,才熬不住疲乏,喝了退烧的药汤子,沉沉睡过去。

苏培盛不敢耽搁,逮着皇上批完了折子,要去痘所陪二阿哥的路上,小声将耿舒宁的情况禀报了。

胤禛面色沉静,“叫人告诉她,等她退了烧,下钥之后,朕会安排她去一趟武陵春色。”

苏培盛有些不解,“这……舒宁姑娘瞧着,倒像是被佟贵人她们吓着了……”

还叫这祖宗去看佟思雅,反复回想自己是怎么被算计的,暗卫又做了什么,病还能好吗?

胤禛轻笑了声,同样看了那封信,这狗奴才还是低估了那狐狸的心性。

他没再说话,自入了痘所。

苏培盛没法子,只能按照主子爷的吩咐,叫人把话给传到耿舒宁耳边去。

得到消息的时候,耿舒宁才刚醒。

她还有些低烧,嘴里因为睡前喝过的药汤子发苦,哪怕是喷香的汤面也吃不下去。

一听陈嬷嬷的话,耿舒宁突然来了精神,拦着小宫女要将面条端下去的动作。

“等等,我还是吃几口。”

陈嬷嬷赶忙道:“面条都坨了,老奴叫人再做一碗吧。”

耿舒宁浑不在意挑起面条,大口往口里塞,味道总归是不坏的,绵软的口感她也不在意。

一想到能亲自去见佟思雅如何悲惨,是不是对得起自己遭的这份罪,耿舒宁浑身都是劲儿。

她要亲自确定,即便她对这世道了解过于浅显,也依然有能力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才有继续折腾的动力。

耿舒宁一边吃,还不忘吩咐:“劳烦嬷嬷跟周谙达说一声,我嘴里没味儿,请他帮忙做点酸汤饺子和酸甜口的肉菜给我,方子我吃完就写。”

“对了,主子也爱吃酸甜口,前殿也别忘了送,劳嬷嬷多跟乌雅嬷嬷说几句,可别忘了我的孝心呀!”

她金贵头面还没拿到手呢。

吃完了面,耿舒宁拿包裹着纱布的手一抹嘴儿,露出了好几日不见的小酒窝。

“耿雪该回来了吧?她怎么样了?”

来了精神,耿舒宁也就有心思算账了。

别跟她说什么精神脱轨不算脱轨,想搞她,甭管做没做坏事,她都不会放过。

“她从慎刑司回来,挨了几板子,在屋里养着呢。”陈嬷嬷思忖着道。

她咬咬牙,看向耿舒宁,将憋了好几日的话赶忙说了。

“先前老奴和耿雪都以为姑娘是去了御前,耽搁了些时辰,叫姑娘受了罪,老奴还没跟姑娘赔个不是。”

耿舒宁笑得更甜,“嬷嬷万别说这话,您跟她不一样,我知道嬷嬷对我没什么坏心思。”

“耿雪也不过是多为耿家思量罢了,叫她接了穆颖的差事吧,暂时不许她往我跟前来,也别叫她见着主子。”

陈嬷嬷心里发紧,赶忙应下。

她知道耿舒宁这是要收拾耿雪,作为一家人,不好跟对付佟思雅她们一样,只先冷着。

陈嬷嬷只觉得,比起先前在小库房门口见到的那个闲适温凉的背影,这会子的耿舒宁,活似觉醒了本性的狐狸。

即便不如虎狼凶猛,冷不丁给谁脖子上来一爪子,说要命也就是眼巴前的事儿。

五日后,耿舒宁的烧彻底退了下去,她立刻请陈嬷嬷帮忙带了话去御前。

到了戌时中,陈嬷嬷给耿舒宁披上新做的藏青色大氅,鸟悄将人送到后殿的角门边上。

赵松在旁侧候着,一顶软轿,已经在角门外等着,见到耿舒宁就露了笑,像极了曾在慈宁宫外的场景。

但这次,耿舒宁笑着谢过赵松,上轿子之前,利落塞给赵松一个荷包。

“这么晚还要劳烦小赵谙达陪我走一趟,我请您和几位谙达吃杯热茶。”

赵松捏了捏荷包,捏出是十两银子,迟疑了下,还是收下了,笑着扶了耿舒宁一把。

“姑娘千万别客气,这都是主子爷的心意,奴才可不敢居功。”

耿舒宁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笑着坐进了轿子里。

二更的梆子响起时,她顺利站到了武陵春色的后殿。

就着赵松手中的羊皮宫灯,耿舒宁还有心思多打量了几眼武陵春色。

后世3D复原图里,这里以桃花盛开的美景著称,但现在的武陵春色花儿并不多,只零星种了些海棠。

后殿花圃里种着些木槿,叫前几日的异常秋雨打落了许多花瓣,透着股子泥土与花瓣掺杂的腐败冷香,闻着格外凄凉。

耿舒宁满意点点头,‘冷宫’就该是这个味儿。

赵松引着她走到穆颖所在的梢间前头,挥挥手,原本的四个轿夫腿脚利落护在耿舒宁身前。

赵松亲自拿钥匙打开门,自个儿先进门,低低提醒。

“姑娘小心脚下,穆颖先前在慎刑司挨了板子,伤还没好就吸入了不少迷香,这会子起不来身。”

“您远远看看就得了,别脏了姑娘的眼。”

耿舒宁站在床榻边,看了眼昏沉睡着的穆颖。

凌乱的发丝贴在她苍白中带着抓伤的脸上,若不是还能看到胸膛微微起伏,像是死掉了一样。

耿舒宁沉默片刻,看向赵松,软声笑道:“小赵谙达还是叫太医给她看看吧,若不明不白死了,可惜了一条人命……”

赵松愣了下,这祖宗都叫人害得差点全家都吃挂落,还心软上了?

“……派不上用场。”耿舒宁慢吞吞把话说完。

“没了证据,有些事儿总是好说不好听,叫她好好活在忏悔里更有用些。”

“小赵谙达觉得呢?”

赵松:“……”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干爹的教导,天真了。

这宫里哪有心慈手软的女人哟!

他赶忙堆起笑,“回头奴才就跟苏总管说,安排太医过来给她诊治。”

“您这边请。”

他引着耿舒宁往隔壁走。

佟思雅没受伤,先前的一点子风寒,竟也凭着那股子没卸掉的气自己养好了。

听到隔壁的动静,她立马就抓着簪子,从床上爬了起来。

只是等耿舒宁到的时候,她人已经被轿夫其中的两个压着跪在地上。

等赵松提着灯笼进来,佟思雅叫烛火闪了下眼,眯起满是血丝的眸子看过去。

“是你!”佟思雅眼里的恨毒再掩不住,咬牙切齿死死盯着耿舒宁,“果然是你这个贱人害我!”

“我早就知道你个贱蹄子不安分,你别叫我出去了……”

耿舒宁轻声打断她的嘶吼,“你出不去了,佟家得知出了你这样丢人的玩意儿,已将你家除了宗,撵去外城了。”

佟思雅浑身一震,随即看耿舒宁的目光更狠,像是要吃人般叫嚷。

“那又如何?我身上的血脉只要还在,太上皇就不会叫人杀了我!”

“只要我活着一日,我日日夜夜都会诅咒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耿舒宁静静听着她嘶嚎怒骂,趁着佟思雅挣扎到没了力气,才轻轻笑出声。

“佟思雅,你不知道,其实我比你更适合这个宫廷。”

“你想做什么,得靠别人施舍,我想将你打落尘埃,靠的是我自己。”

“先前我想出宫,你百般挑衅我只当不存在,我不想惹事儿,偏你非得留下我不可。”耿舒宁在佟思雅的怔忪里,平静蹲在赵松身边,与佟思雅平视。

她笑得愈发灿烂,“你成功了,高兴吗?先前角楼里的欢愉,算我送你的谢礼,不必太感激我。”

“为了对得起你的诅咒,我会让你看着,太后和万岁爷是怎么将你求而不得的一切,都送到我手里。”

佟思雅听着,浑身颤抖起来,蓦地尖叫起来:“贱人——呜呜呜!”

她的咒骂被轿夫用块破布塞了回去。

耿舒宁没有听别人骂自己的爱好,心里最后一点忐忑,消散在武陵春色的凄冷中。

她噙着笑往外走,脚步比来时轻快许多,连跨过门槛都带着点子雀跃。

而后,她便雀跃地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高大身影,差点一脚踩空栽下去。

胤禛不动声色上前一步,扶住耿舒宁的胳膊,顺着柔软的手感往下滑,自然地握住了耿舒宁的小手。

耿舒宁:“……”这狗东西刚才是不是在听墙角?

想到自己刚才放狠话的中二,即便有所准备,耿舒宁还是没忍住在绣鞋里抠了抠脚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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