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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你还要做什么?叫女子做官,培养女子走出家门,士农工商都要插一手?模糊满汉尊卑?”
耿舒宁不置可否,“我做什么之前,会跟你商量,我要做的,是想让大清的江山更稳……”
“宁儿,若朕不同意的事,你会放弃吗?”胤禛有些疲惫地开口打断她的话,眼神格外复杂。
耿舒宁迟疑了下,没吭声,那啥,阳奉阴违啥的,算放弃吗?
想等海上霸权侵略到这边的时候,叫国家和百姓都有抵抗之力,有些事情她不得不做。
胤禛似是知她在想什么,面上疲色更重,握住耿舒宁的手。
“你得知道,朕若拦你,是因有些事可为,有些事做不得,世道如此,若你要与天下为敌,朕护不住你。”
这像是耿舒宁先前试探过后,胤禛深思熟虑,给她的交代,或者说给她划定的范围?
她歪着脑袋咬了咬唇,看着胤禛若有所思。
她隐约察觉出,这男人在挣扎,在她和江山社稷之间挣扎。
谁叫她找了个皇帝做蓝盆友呢,她竟也不意外。
她不想因此而跟胤禛再起争执,思索片刻,便利落点了头。
“我听爷的,如果你觉得不妥当的事,我不会做,不管发生什么,我们商量着来。”
后世两口子也得这么过日子,她有互相磨合的觉悟。
不等胤禛笑开,她反握住胤禛的手,“可胤禛,你也得知道,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儿子登上皇位,我的儿子怎么教,也得我们俩共同说了算。”
胤禛:“……若你生不出儿子呢?”
耿舒宁笑了,眉眼间的飞扬叫胤禛愈发心动,却也心惊肉跳。
“那我就过继几个!总之登基的必须是我儿子,这件事没商量,除非你杀了我,或放我离开,死生不负相见。”
胤禛蹙眉,不乐意地用力握了耿舒宁的手一下。
“不许说这种负气的话。”
耿舒宁青葱食指戳在他胸口,“是不是负气,你心知肚明,我将最后的砝码都告诉你了,胤禛,我没有退路了,你也不能有。”
两人目光相对,犀利和审视都遮掩在平和之中。
他们彼此都清楚,庄周梦升级之后,终于到了彼此彻底确定前路之时,是情约,亦是同盟之约。
深冬的寒风在帐篷外呼啸,隐约能听到军营里打更的声音,叫帐子里显得更加空旷。
胤禛心中如冰火相煎,江山重担,心肠里生出的娇花,庄周梦中的凄惨前景……无数纠结和迟疑在他脑海中盘旋呼啸,叫他久久不能出声。
不知道过去多久,胤禛终是无声深吸口气,无论如何,终是放不开这混账不是吗?
他握住耿舒宁冰凉的小手,紧攥在掌心,贴上心口,声音嘶哑——
“你再不许阳奉阴违,此生契阔,与子成说,山海不移。”
“一言为定,你不离,我不弃……”耿舒宁定定看着胤禛,心窝子和鼻尖都酸涩得厉害,一时想不出啥文雅词儿来。
吸了吸鼻子,她补充:“地宫里也别太挤,咱俩就够了。”
胤禛:“……再睡会儿吧。”
胤禛将枕头放回,拥着这噎人的小狐狸,安心睡了过去。
幔帐外,第一抹熹光出现在天际。
胤禛跟耿舒宁说开后,心里放下了最后一块大石。
他并不讨厌耿舒宁的造作和胆大包天,甚至是他自个儿纵容出来的。
被宫中规矩约束了三十多年,身为皇帝更时刻约束自身,这种压抑叫他格外喜欢自家小狐狸的鲜活模样。
只是飞上天的风筝,无论如何都得把线头拽在手里,如今他们真正把风筝放了起来,再不必担忧风雨。
话说回眼前,能得耿舒宁提前庄周一梦,于大清江山的好处自是看得到的。
她想要得到的尊荣,该当他替她保驾护航,扶她上青云。
可想而知,会遇到的阻碍绝不会少,要护得住她,此战绝不能败,甚至要赢得漂亮。
粘杆处派出的探子没打探到什么。
他们更精通隐匿护驾之事,对打仗却没什么经验,无所获胤禛也不意外。
倒是策棱凭着对北蒙的了解,在乌兰布托到准噶尔老营那条路上发现了些异样。
“天可汗,虽然没有发现策零和其弟舒努的踪迹,可往科布多的方向去,有上百中小部落被洗劫一空,不见人影。”
策棱的神色格外严肃:“如果只有八千余人的话,他们绝不会洗劫这么多部落。”
不是准噶尔善良,是他们深谙牛马养肥了再杀的道理。
这会子还不到草原粮草最稀缺的时候,开春后才是。
那时刚熬过深冬,所有部落消耗都比较多,战力也弱。
但熬过了冬天的牛马都是最适合战场的,牛可以宰杀,马能训练成坐骑。
至于消耗掉的粮草,也不算紧要,还能降低部落的警惕性,抢起来比刚入冬要轻松。
左右草原最看重的还是奶制品和牛羊肉,那些更能增加力气。
这会子各部落里粮食都还能剩一半左右,警惕性也非常高,却都不见了踪影,明显证明准噶尔将士要么人多,要么兵强马壮。
哪个可能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延信也神色郑重:“万岁爷,我带人去周边探查过那些部落的痕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那些部落遗址并没有多少血迹,可是牛马的脚印没有清理干净的,隐隐向着博克托岭方向去了。”
萨布素和傅尔丹看着堪舆图,拧眉思索。
萨布素:“此地离博克托岭大概一千二百多里,后头是准噶尔老营科布多。准噶尔善骑兵,在科布多反倒不利于他们发挥,他们为何要退回博克托岭呢?”
傅尔丹忖度:“博克托岭旁有个大峡谷,他们抢了牛马,若是前后夹击清军,踩踏就能叫我们死伤无数。”
策棱点头:“穿过峡谷还有个和通泊草甸子,那边地势平坦,水多草肥,我们对那边的了解不如准噶尔,打起来不占优势。”
胤禛始终听着他们说话,什么意见都没给。
延信见皇上不开口,迟疑了下,提出问题:“可策零和舒努现在只有八千多骑兵,即便是抢了小部落,撑破天也不会超过一万五,马匹也不足,如何对我们形成夹击之势?”
不能夹击,一旦清军通过峡谷,避开和通泊水泽多的地方,直奔科布多,拿下准噶尔老营,就能跟西北那边对准噶尔反向夹击。
有察哈尔东翼四旗驻守北蒙关卡,也不怕准噶尔往南逃,最多就是往沙俄那边跑。
可如此天气下,往沙俄去,大概要成为奴隶了,以准噶尔的野心绝不会如此选择。
策棱看了眼皇上,轻声道:“如果他们提前抢劫部落,甚至将人都带走,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叫我们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兵呢?”
傅尔丹脱口道:“可策妄阿拉布坦和最善打仗的小敦多布都在西藏,先前小敦多布还跟我们有过短兵相接,我们亲眼看着他们往西逃的。”
准噶尔大军最多五万,西藏有两万固始汗军,也不可能全给准噶尔,他们能动用的人最多六万。
如今西藏有三万准噶尔士兵被带到了西藏,妄图从青海突破大清的防线。
剩下两万人,策零兄弟带领一万打游击,一万驻守科布多。
清军十万,现在驻扎在乌兰布托的将士,可有足足七万人,只准备兵分两路,一路拿下科布多,一路往西埋伏准噶尔的逃兵。
几个人讨论了半天,始终不能确定策零兄弟打算做什么,只能看向胤禛,等着他下令。
胤禛却只淡淡道:“再等等。”
傅尔丹性子急,想问等什么,但他刚一张嘴,就叫萨布素拉了一把,冲他微微摇头。
策棱和延信都没开口,若有所思告退出去。
等出了皇帐,傅尔丹才忍不住问:“舅父,您为何不叫我问?”
他指着这场仗立下军功,好继任萨布素的大将军位呢。
这会子再不赶路去中途设下埋伏,等过完年北蒙更冷,来不及赶路。
萨布素没说话,等回到了帐篷里,才踹了傅尔丹一脚。
“就你着急,旁人不要军功是吧?”
他年纪大,经历的战事也多,早就从先前青海传过来的消息闻到味儿了。
“十四贝勒带着旨意赶往西北,你就不想想为什么?”
傅尔丹拍着腚上的土嚷嚷:“总不能是因为万岁爷相信十四贝勒比固始汗军更善高原作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