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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姜婆婆又同明宝锦说,若是卖不掉,回去的路上她就给放了,野物是养不住的,它们会寻死。
明宝锦偷偷在心底盼着卖不掉,可惜事与愿违,摊子铺开才一会,就有个内宅采买模样的人走了过来,提走了这一只獾子,说是入秋进补,自家郎主就喜欢吃点野物。
明宝锦沉默地看着小獾被提走,直到姜婆婆拿出早前藏起的一块蜂巢递给她,这才略高兴了些。
明宝盈一进来,大家都赶紧给她让座,周小娘子皱着眉往里挤了挤,明宝锦被她怼得缩起手脚来了,明宝盈张开胳膊将她搂过来,连着她脚边的小篮子也一起移了过来。
小篮子是老苗姨闲时给明宝盈编的,卫小莲也有一只,还有小背篓,她和游飞各一只。
竹篮不大,但挺能装的,明宝盈瞧了瞧,见里头有几朵菌子,几个椭圆毛绒的绿羊桃,几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芋子,还有几根歪歪扭扭的老茄子,一把虫咬疤多的嫩菜,余下的空隙都填着栗子和花生,算是这一趟的车费了。
大多数人都是满满当当来,两手空空回,荷包或多或少要鼓一点。
但只有周小娘子是全然相反的,她是两手空空来,搂着一包袱的首饰胭脂回去,荷包扁扁。
“她也不说给孩子点什么。”姜婆婆瞧着周小娘子就那么下了车,一点表示都没有,颇有些看不过眼去。
明宝盈笑了笑,道:“她也不怎么出门。”
“那可不一定,她自家的驴车是拉货的,她瞧不上。”另一位住在陶家后头的孙婶子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车顶棚上覆住的油布,道:“你这车多好,遮风挡雨还晒不着,且看吧,你要不张这个嘴,她有的白蹭呢。”
明宝盈还是微笑,道:“我们同钟娘子要好,平日里有来有往的,也是你帮我我帮你。”
“这倒是。”姜婆婆在明宝锦的搀扶下也下了车,道:“钟娘子是个拎得清的,模样性情都好。”
孙婶子接了一嘴,道:“就是不会生孩子。”
姜婆婆‘啧’一声,道:“这是缘分没到。”
孙婶子有点不以为然,扭脸对明宝清道:“明娘子,下回还记得带上我啊,等下我让狗儿给你拿些秸秆和花生秧子来。”
明宝清笑着应了,在外院菜圃的一角空地上先卸车。
明宝盈则牵着明宝锦往家中走去,听她忽然问:“三姐姐,你不高兴啊。”
明宝盈正转首看着明宝清仔细从驴脑袋上取笼头,闻言又垂眸看着明宝锦,道:“没有,只是觉得大姐姐很辛苦。”
住在青槐乡,秋试的消息被秋收的忙碌全然掩盖了,但在女学里并不是这样的。
开考、结束、阅卷、放榜,明宝盈都知道。
她知道林千衡中了二甲进士第一名,也就是整个进士科的第四名。
这个名次没有三甲那么夺目耀眼,但也绝对称得上是出类拔萃。
至今,放榜已经足有七日了,林千衡有了功名,可他没有出现,甚至连一丝消息都没有。
明宝盈很失望,但想一想,有了功名就算有了可以同家族利益抗衡的筹码吗?
她还不至于这样天真。
世家子弟有名有望,林千衡参试,林家定然为他扬名造势。
明宝盈听过他新做的一首诗,名为《恩制赐食于丰正殿书院宴赋得》。
寻常试子岂能在丰正殿书院饮宴赋诗?
若说林千衡有三分才华,再添上他的身份,旁人即便有七分才华,也要屈居人下。
既是这样,那么林千衡的功名就不是他的筹码,而是他的负累。
明宝盈知道自己可能是刻薄了些,但只在心里想想,刻薄些又怎么了?
第044章 纳粮
秸秆和花生秧子都是能给驴吃的干料, 明宝清屯了好些,庭院里的空地上也都晒着给驴的储粮。
养头牲口不容易,平日里谁有空闲谁就牵出去, 上野地里吃点草料, 等天冷起来了, 到底还是要吃干料的。
平日里溜驴最多的要数明宝锦, 阿姨、阿姐们没有那么多空闲的时间,她们都还忙着自己的事。
蓝盼晓依旧做衣裳绣帕子,林姨已经能给她帮不少忙了, 偶尔还跟着她去染坊叠布晾布。
明宝盈一月休假一日, 拎着她的小书箱四外去写信,平日里下学之后,也会在法云尼寺边上的集市上寻一个角落支小摊, 只不过日头渐短夜渐长, 也摆不了多久的摊。
老苗姨还是张罗着家里和田头的一些杂事, 明宝清则在屋外山脚的缓坡上垒了个炭窖, 准备做些炭以备冬日用。
炭窖搭了一层,要晾硬了才能垒第二层,这会子功夫, 明宝清又做起了风箱。
虽然柜坊里存着好些银子, 但众人都默认那些是备着日后用到明真瑜和明真瑶身上的,除了这头小毛驴之外, 没打算用了。
明宝锦好喜欢这头驴,有了这头驴, 她再也不羡慕卫家的牛了。
相反, 她有瞧见过卫家大嫂在明宝清顺路载着邻里去城里的时候,躲在边上偷看, 被明宝锦瞧见了,又做出不屑鄙夷的样子来。
眼下的天不热又不冷,风吹过来的时候凉凉的,毛驴的背暖暖的,明宝锦懒洋洋趴在毛驴背上,手手脚脚挂在驴身子两边,很像花狸狸睡迷糊时,四仰八叉的样子,不过明宝锦是反过来的。
“你溜驴,还是驴溜你啊。”
明宝锦听出游飞的声音了,只是故意不回头看他。
游飞走到这边来,她就慢慢吞吞把脸转到另一边去。
游飞走到那边来,她又把脸慢慢悠悠转回去。
游飞绕着驴子走来走去,走来又走去,差点左脚拌右脚,自己摔自己一个。
“怎么了?”游飞拉拉她的手指,小声问。
明宝锦不说话,游飞摇摇她的手指又问:“是不是我这两天没陪你玩,你生气啦?”
过了一会,明宝锦鼓着脸转回来,眯着眼看他,“你也没陪游翁翁,你干嘛呢!”
她小小的鼻头上黏着一根灰蓝的驴毛,游飞掐起指
尖一边轻柔地替她拿掉,一边解释道:“我跟姜阿兄进山里采药去了,过不了多久就是我阿娘忌日,我想买些东西祭拜她。”
明宝锦本来就没有生游飞的气,听他说是为了攒钱置办祭品,更是一点不快的情绪都没了。
“怎么不早讲,我也去。”她有些不好意思说。
“你不好去,好药都在险处,在蛇虫鼠蚁窝里,在悬崖峭壁上。”游飞应该是想到他阿娘死于峭壁,尸骨无存,所以目光黯了黯,他飞快眨了眨眼遮掩过去,道:“我求了姜阿兄好久他才肯带我进去的。”
“采的多吗?”明宝锦问。
“还行吧。姜阿兄分了我一些。”游飞笑了起来,转身让明宝锦看他背篓里的一些药材。
明宝锦看不懂那些药材价钱几何,视线往下看去,落在游飞破破烂烂的波斯裤和赤脚上,伤口就不提了,明宝锦这些时日就没见过游飞腿脚上没冒血的时候。
“后天是不是去纳粮呢?大姐姐还要进城去给我阿兄还有卫二叔寄鞋和缊袍,一起去吧。”
游飞赶紧点头,明宝锦又道:“你的鞋呢?我看姜阿兄进山都是有绑腿的,你怎么不弄?”
“鞋穿烂了,烂得没办法补了,就扔了。绑腿也绑了,但是不够紧,都松掉了。我头一次不知道,下回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