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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递给她一方干帕,她拿到了干帕不擦脸,却赶紧掏出布包里的手札本,仔仔细细地擦起来,还好封皮让蓝盼晓换了防水的油纸,内里还是干干的,没有打湿。
“温先生。”前头的护卫顿住脚,恭恭敬敬地行礼。
明宝清自然知晓这位温先生的,连忙也跟着行礼。
拐杖拄地的声音停在明宝清身侧,她浑身湿透,连忙避了避。
“是什么书这样宝贝?”
一道冷肃清冽的女声响起,明宝清抬眸望去,就见到一张好适合做先生的脸,窄长的面孔,威严的凤目,高挺的鼻梁,完全是一副聪明又文气的样貌。
“只是我自己的手札。”她恭敬地说。
“可以看看吗?”温先生又道。
明宝清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把书递了过去,人家可是先生。
温先生慢条斯理地翻了几页,就见明宝清背过身去,打了个小小喷嚏。
她瞥了一眼,目光又落在那一副副详实规整到有美感的图画上,页脚甚至还有注解和小小思考。
“先去换衣,再来我书房。”
明宝清讶异地看着她把自己的手札带走了,不解地望向护卫。
护卫装作没领会她的困惑,道:“快换衣裳去。”
明宝清换过衣裳,进了温先生书房,坐在书案前的蒲团上,看着温先生一页一页很仔细地看着她的手札,她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正要开口,恰听到书苑里响起下学的钟声,打了个愣神的功夫,就听见温先生问:“要不来要书苑讲几节课?”
明宝清愣了一愣,失笑道:“讲什么课?教她们打水车,造水渠吗?”
“也无不可,试一试,若有如你这般的苗子呢?她们大多数人甚至都没留意过这些东西,给她们一个机会。”温先生说。
‘给她们一个机会’这句话几乎让明宝清没办法拒绝,她迟疑了很一会,还是答应了下来。
苏先生应温先生的请过来了,明宝清与她另外出去商议来讲课的时间,轻手轻脚将温先生的书房门带上,苏先生的书房在靠近课室的地方,明宝走在廊上的时候往课室里看了一眼,见明宝盈还没出来,就先过去了。
书苑里新进了一位嘉荣郡主和一位长宁县主,论起来她们都是圣人的子侄辈,亦有封号,旁人见了她们自然是要行礼的。
可面对萧奇兰的时候,众人却从未行过什么大礼,这不禁让人感到一点不安和别扭。
尤其是嘉荣郡主和长宁县主很不将萧奇兰放在眼里,与她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还不及对褚蕴意和高家女娘们热络。
书苑的氛围变得古怪又憋闷,没有之前那种轻松惬意的感觉了,就连秦臻说话谈笑都都压着声音,生怕被郡主和县主身边的婢女出言训斥。
明宝盈不过是个小人物,在书苑里,只要能学到东西,怎么样都好。
嘉荣郡主和长宁县主在京城没有府邸,圣人让嘉荣郡主住了侯府原来的宅院,也不知是谁多嘴多舌跑到郡主前头说明宝盈是侯府的女儿,惹得她注意到了这个静默无言的学生。
“明三娘!”嘉荣郡主身边的婢女呵住她。
明宝盈一脚已经在门槛外了,她知道明宝清今日回来接她,可外头又下了雨,她担心明宝清会淋雨,理好了书箱正要出去。
她转过脸,看着那个婢女,又看向嘉荣郡主,轻道:“敢问郡主有何事?”
“你真是明家三娘?”
“童叟无欺。”
嘉荣郡主轻笑一声,道:“圣人还真是宽宥。”
“圣人恩德,永世难忘。”明宝盈侧身站着,没有收回门外的脚。
“你很赶时间吗?难道与我说几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嘉荣郡主问。
“她等她阿姐接她回乡上住呢。”
崔四脱口而出,用帕子掩了掩唇,看了明宝盈一眼,又望向坐在那慢悠悠收拾笔墨的萧奇兰。
萧奇兰也带了伺候的人,但那个婢女几乎不说话,只萧奇兰一个眼神就懂她的吩咐。
“是该如此,”长宁县主道:“哪来的就回哪里去。什么人也好住在书苑里的?”
明宝盈站直身子看嘉荣郡主,做出一副有些困惑的样子,道:“哪来的就回哪里去?”
说罢,她垂眼一笑。
嘉荣郡主和长宁县主的脸色就是一沉,此时有笑声像一缕鬼火似得冒出来,叫人心头一颤,萧奇兰起身从她们二人眼前走过。
“萧娘子是在笑什么?”嘉荣郡主饶有兴致地问。
“我笑崔四娘子今日穿得滑稽,红鞋绿裙,像个走街串巷的牙婆。”萧奇兰说。
“萧娘子何必如此刻薄。”嘉荣郡主微微蹙眉,很是关怀地看了崔四一眼。
长宁县主睨着萧奇兰身上的灰银绸,道:“咱们这样的年岁,穿什么鲜妍的颜色衬不起?衣裳也要挑人来穿,可不要托大了。”
“什么叫托大呢?”萧奇兰不解道:“是孤身一人入京,自以为海阔天空凭鱼跃?”
长宁县主是圣人六叔豫王的嫡女,豫王的封地在豫州。
嘉荣郡主则是建王的女儿,建王资质平庸,为先皇所不喜,所以早早就封了王,赶到建州去了。
但这一辈的儿郎里似乎有几个质素颇为不错的,尤其是嘉荣郡主的同胞兄弟,甚至有传闻说,他长得与先皇很有几分相似,真假不知,但有人造势是一定的。
“可到底,只是投石问路的那颗小小石子。”萧奇兰停在嘉荣郡主跟前,忽然像个鬼鸮似得转脸看她,嘉荣县主的婢女护主要拦她,被萧奇兰的婢女一把扯住甩出了门外。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嘉荣郡主惊得往后退,萧奇兰一步就逼到了她眼前,轻声道:“圣人临朝,与我们而言自然是海阔天空。建州那小小地方,出来了,哪里还要回去?温先生说你的文章有很有几分见地,我倒没看出什么,也许是这几日
你是日里也忙,夜里也忙,带进京的那些人都散到哪里去了?你也觉得太急了一点,是不是?可惜啊,人家虽然跟你来了长安,却不认你做主,一个微末小卒都能无视你的意思,太可怜了。你真甘做父兄的垫脚石?如若这般,你真太叫我失望。我甚至都,很看不起你。”
萧奇兰直起身,拍了拍嘉荣郡主泛青的面孔,走了。
廊上,明宝清和苏先生正走过。
“明娘子。”萧奇兰赶在明宝盈前头先喊了她一声,屋里众人都听见了。
“萧娘子。”明宝清对她笑了一笑,又道:“可是苦夏?怎么瞧着比上回见你要瘦了些。入了秋,可要好好进补。”
“多谢明娘子关怀,姐姐什么时候得空,我家中的桂花山药糕做的还不错,咱们一道补一补。”萧奇兰笑得很甜,与方才在屋里的迫人气势截然不同,言语间又把称呼换得亲密了许多,“我住永昌坊的小南口。”
明宝清怔了一怔,笑着点了点头,心道,‘永昌坊的小南口,还真是贵人中的贵人,再走几步就是东宫了。’
第099章 工部司匠
工部工部司的小小主事只有初一十五的朔望朝才有资格向圣人请安, 但平日里的常参只有五品官员以上才能参与,小小主事并不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