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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观无奈到了极点,赶紧往外去,道:“这把年纪了,别把这些话挂在嘴上。”
“我就说!”吴叔也是气昏头了,追在他后边像个顽皮孩子一样,道:“鸟鸟鸟鸟鸟!”
严家又不大,游飞正开门把明宝清和明宝锦迎进来,吴叔又叫严观挡住了没看见她们来,严观着急要捂他嘴的时候都还一个劲在‘叭叭叭’。
“天冷了,哪见那么多鸟啊?”游飞仰脸在树梢墙头张望着,不解问。
吴叔这才瞧见明宝清和明宝锦两个,大女娘牵着大白马,小女娘背着小背篓,乖乖两个人歪着脑袋看他。
老不修也闹了个大红脸,做贼似得溜走了。
“什么鸟?”明宝清也没领会意思。
“说我的差事就是养鸟。”严观为了避免吴叔晚节不保,只得说谎。
明宝清失笑道:“你这差事,二郎从前总挂在嘴上,说学问做不好,就去羽林军谋个差事当当,他平日里击球走马,?放鹰逐犬,养鸟逗狗的,的确有些心得。”
明宝锦很少听明宝清说起明真瑜,有些好奇地仰脸听着。
再过几日就是老苗姨的生辰了,明宝锦也是无意中听她与姜阿婆闲聊时才知道的,所以就偷偷告诉了阿姐们,想要给老苗姨小小的操办一场。
所以明宝清就把她带进城里,还给她和游飞各自一个装了散钱的小荷包,让她自己上街去买那些想要的食材。
游飞已经把严观家附近都混熟了,夏日里天热那一阵,严家都不怎么开火的,游飞几乎顿顿都跟着吴叔或者严观在外头吃,东市那一带不说熟络,总不会被人拐骗了去。
“走吧,锦儿。”游飞说着去牵明宝锦的手。
这无师自通的肉麻叫法让严观眼皮子都抽起来了,一个反手就拧他耳朵,疼得游飞直叫唤。
“你少给我卖嘴乖。”
“痛痛痛痛痛。”游飞个子都被严观揪高了,明宝锦替他求情,可可怜怜望着严观道:“可以叫锦儿的。”
明宝清在旁抱着胳膊笑,严观说很冷酷地说:“不可以。”
游飞好容易把自己的耳朵救下来,嘶着气对明宝锦说:“看看,是不是肿了?”
明宝锦认真地看,认真地说:“嗯,肿了一大圈,好像猪耳朵。”
明宝清笑出声来,游飞一手捂着屁股防备严观踹他,一手牵着明宝锦往外跑,欢欢喜喜道:“走喽,买东西去喽。”
第100章 女娘当官
龙首乡上的染坊是由工部司里一位郑主事主领, 明宝清从旁协助,着重落实引水浣布的那一部分营造事宜。
郑主事今年六十有七,腿脚利索, 就连图纸上的一个小小标注错误, 他都能一眼瞧出来。
初见她时, 郑主事有些惊讶, 但没有多说什么,该怎么办就是怎么办,明宝清跟着郑主事学到了不少东西。
闲时坐下来聊天, 听明宝清说起有妹妹在紫薇书苑里念书, 他很好奇,问:“什么年纪可以去?”
“十二岁上就可以参试了,但试题不简单, 如今书苑里年岁最小的是高将军家的四娘, 也十四了。”明宝清说。
郑主事想了一想, 坐在棚架下合上茶盏道:“都考些什么呢?”
“主要是诗赋、经学、算术这三门。”明宝清见郑主事给她递糕点, 忙双手接过,道:“若通过了,入学还会考一门时务策问。”
“是吗?”郑主事捋一捋黄白的胡子, 沉吟片刻后道:“我家小孙女过了年就十二了, 她小时候一直跟着她阿兄去书塾的,后来书塾的先生说, 女娘认得百来个字已经很好,不让她去了, 她不肯, 硬是又去学了两年,后来呃……
郑主事不好意思说孙女月事来红, 只是顿了一顿,委婉道:“实在是到了年岁,她娘就不让她出去了,只她还是整天在我书房里待着,女红什么的都不喜欢做,只喜欢看书,惹得她阿娘长吁短叹,只说自己的病都是被她气出来的。”
明宝清没有对人家的家事过多置喙,只是道:“我听书苑的先生说,书苑有些副课是可以请求旁听的,但要提前几日,拿着坊长给的户籍明证去书苑登记,允准了就可以入内旁听。若是您的话,应该可以用户部主事的印章来替您孙女做明证,以示身家清白。”
郑主事的儿子老实本分,儿媳缠绵病榻,他这把年岁还要顶门立户,看看膝下孙儿,不是性子顽劣,就是脑子庸常,唯有这个小孙女很有几分灵秀,但也从未生出过要拿着小孙女来撑门面的心思,直到这一刻,他心头蹦出几粒微妙滚热的火星子。
“若不是你说,我对这些事情真是一无所知。”郑主事看着明宝清,又道:“我原本也不知道女娘上学能有什么用处,可这几日瞧着你做事说话,样样不输儿郎,又觉得这世道好像变了些,可我老了,已经跟不上了。”
明宝清看着他,微微笑道:“那就让您的小孙女替你来跟上?子嗣延绵,有时候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泥浆砖瓦一滩一摞堆着,匠人们忙碌着,明宝清站在足有三十丈长,二十丈宽的洗衣池边沿上,看着一格一格细致的分区,一条一条纵横的水槽,眼见自己的图示渐渐成型,她心里真觉得很痛快,累也无妨了。
“明娘子怎么站得这么高?小心一脚踏空,摔得惨喽!”话也不是什么好话,称谓和语气更是不妥当的。
明宝清还未说话,黑蛋就从底下的一个洗衣池中直起身来,皱眉看着那人道:“这里没有明娘子,只有明司匠。”
“对对,小的打嘴了。”说这话的人是郑主事手下的一个佐吏裘老八,这人还算能干,就是嘴皮子油滑了些。
他作势去打自己的脸,见明宝清看了过来,又嬉嬉笑笑起来,踏在矮明宝清一阶的土道上,道:“司匠,您真也是独一份了。”
明宝清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她喜欢听的话,就沿着洗衣池的沿边走了过去,细细巡视着每一处。
裘老八也跟了过来,明宝清见他如此,索性就与他说起
公事来了。
“染池那边引水的龙骨水车做得怎么样了?”
水渠靠闸门关停截水,龙骨水车则是靠人力踩踏汲水,比较灵活,所以在染池那种需要控制水量和染料配比的地方使用。
“最复杂的木链已经做好了,车壳简单得很,您可以去看。”裘老八很自信地说。
明宝清瞧了他一眼,裘老八当差还是认真的,做了个‘请’的动作,带着明宝清去木匠们忙活的棚架下察看龙骨水车的进展了。
他走在前头,嘴碎不停,“女娘当官,什么感觉?有想过自家兄弟还在受苦受难?”
听到这句,明宝清突觉怪异,对裘老八愈发厌恶,闭口不言。
“呵。”裘老八嗤笑道:“谱倒是摆得大,都不屑与我等说话了。可别太适应这当官的滋味了,也该想想自己配不配,软肋那么多,随便拿捏你一个都简单,别等祸事临头才知错,自己早些下去,省得被人踹下去了,也不体面啊。”
裘老八说罢放缓了步子,似乎在等明宝清的反应,而明宝清从他身边直直走了过去,连个眼神都没给。
‘这是没听明白?不会啊,是个聪明人啊,啧,那就是铁石心肠?’
裘老八皱了皱眉,快步跟了上去,刚‘哼’了一声,就见明宝清转过脸来,道:“谁叫你说的这话?打算说吗?不打算说你就别说话了。你午膳食蒜太多,没见郑主事都快被你的臭气熏出眼泪来了吗?怜惜怜惜他这把年岁了,这么好脾性的上官去哪里找?”
吃蒜的人自己闻不见臭,裘老八张口结舌老半天,悻悻然挥了挥手,像是一副明宝清不识时务,不与她见怪的样子,又牛气冲天地冷哼了一声,拽模拽样地在那指手画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