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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的投壶是含含糊糊混在六房的礼物一起送过去的,这次的如意耳挖勺不知要怎么送过去。
岑贞秀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还算精美的匣子,又有些为难地塞了回去。
她这一天都在想着该怎么把开口,请明宝锦转交自己的贺礼,等到下学的时候,人人都在往外走,她手脚都僵硬了,佯装镇定地吩咐婢女,“你先将轿夫叫到正门来,我不想吹冷风。”
婢女答应了一声,下去了。
岑贞秀站起身来,惊讶地发现明宝锦还留在位置上看书。她是在等游飞,差不多要迟上半盏茶的功夫。
“明四娘。”岑贞秀终于开了口,将把那个匣子放在明宝锦书案上,对上她讶异警惕的目光,岑贞秀羞窘极了,“这,这是我的贺礼。”
明宝锦更吃惊了,她的眼睛睁得好圆,眸珠清澈似茶,晃着满杯的困惑。
“你,你是不是瞒着你家里人送的?”
岑贞秀若是答是,这礼物肯定会被退回来,她心里莫名有一点火气,于是呛声道:“我不能有我自己的心意吗?”
话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只怕又要与明宝锦争执起来,但明宝锦只是眨了眨眼,颇为谨慎地将匣子打开来瞧了瞧,确认是寻常金铺买的东西,做不了什么手脚,就道:“好,我会给大姐姐的。”
什么争执、耻笑、羞辱都没有,明宝锦就这么答应了,岑贞秀站在她的书案旁看着她,看着她收拾书册,将匣子也一并放进了书包里,然后起身打算要走。
“对不起。”
明宝锦抬头看岑贞秀,见她紧紧抿着唇,仿佛方才的致歉只是明宝锦自己的幻听罢了。
这一两年的光景似乎叫岑贞秀变了很多,可明宝锦觉得她其实也没有改变很多,骨子里还是很犟的一个人,但好像是发现了生活的支柱并不可靠,所以飞速地成长了。
明宝锦想了想,说:“好吧,没关系了。”
她并不是十分的情愿,但也没有那样的计较。
明宝锦走了几步,又站住了,转身看岑贞秀。
“后日的制物课你来吗?”
岑贞秀点了点
头,明宝锦道:“其实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问小莲,她也是我的小姐姐,人很好的。”
岑贞秀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书苑,一个上了马车,一个上了小轿,各自朝两边去了。
游飞载着明宝锦往家去,迎面风大,明宝锦不许他总说话,怕他吃了冷风进去闹肚痛,他可憋坏了,从孟家门前过时,他瞧见有辆挺眼熟的马车停在那,就驭慢了马儿,正看到小草送了一位娘子出来上马车。
“小草姐姐,上我家吃席呀。”游飞叫道。
小草连忙应了,道:“就去了。”
明宝锦一撩车帘望过去,只瞧见一个似曾相识的马车屁股,她没多想,笑道:“我马上来请老夫人。”
第181章 鹰隼哨
定亲这日, 不仅是明真瑜吃到了姐夫的小灶,严观还拿了银子给禁苑的公厨,让他们备了很多一些酒菜给手下吃, 不过不是一起吃的, 而是轮着吃的, 并不许他们在当值的时候饮酒误事。所以笼统吃了快三天, 明真瑜都替严观觉得心疼。
他知道严观和明宝清还要在靠近官署的几个坊里买小宅院,小宅院是严观出钱,他其实很有些积攒, 从前严九兴留下的钱财他都没有怎么动过, 吴叔拿了一些出去买田产、铺面,这几年下来也打理得井井有条,非但没少, 还略有增值。
除了王阿活成亲时, 严观给了一笔很丰厚的贺礼, 算是替他还了一笔置宅的欠账, 而明宝清买兰陵坊的宅院时,并没有花他几个钱,所以现银还算充裕。
严观和明宝清定亲, 吴叔再欢喜不过了, 只是对送上门的聘礼有些哭笑不得,攒着劲备了一份更大的送回去了。
严观有天夜里回家, 同吴叔提了自己是真要入赘明家的事,也是就说明家的族谱自明宝清这开始写, 严观这两个字得跟在明宝清后边。
吴叔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的, 他看自家小郎一表人才,什么都好, 怎么就要入赘了呢?
但严观真是一点都不勉强,甚至还是他主动提的,他说不是严这个姓不好,而是他身上的血脉不好。
他们谈到这里的时候,吴叔已经吃醉了,所以第二天他隐隐预约记起来的时候,还以为这段记忆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这话里潜藏的可能太多了,吴叔没有多想,只是紧紧闭上自己的嘴,决定小郎怎么说就怎么做吧。
他替严观算了家里的现银,买大宅子不够,但一座小小宅院还是可以的,余钱再办婚礼的话,可能局促了一些,但乡上有些个铺面吴叔本来就有卖掉的打算,把这些东西都拾掇一下,齐齐整整交给明宝清,正好趁这个时候可以去办。
于是,吴叔生辰这日,明宝清和严观来陪他吃饭时,吴叔又催了催,问什么时候成亲?
严观答不上来,可明宝清却很自然地用筷尖剔着鱼骨,道:“明年四月廿五,日子很好。”
吴叔就看见严观脸上浮现出那个惊讶又动容的表情,跟着他小时候有一回闷在被子里干烧了一天,被吴叔挖出来喂了一杯清凉凉的梨子水时的那个表情一模一样。
‘明小娘子是小郎的甘泉呢。’吴叔想着。
年年冬节狩礼前后那几日,严观都会忙得不见人踪。
明宝清的差事反而闲了下来,但也做不了闲人,她要去紫薇书苑和务本书苑上课。
今年的最后一堂课,明宝清带着务本书苑的小女娘们做了一只硕大的风筝,那风筝不是燕,不是蝶,而是由棱形和方形交错而成的,笼统由九个面组成的,每个面上的花纹都由小女娘们自己描画,而且每个面上都缀着许多哨口。
这个风筝太大,在寻常的地方飞不起来,李素带他们去大明宫附近的一块闲地放风筝,那里风很大,而且因为离大明宫近,所以不许寻常百姓太过靠近,也没有树木遮挡视线。
可李素没有想到明宝清那个风筝能放得那么高,她在明宝清带着学生们打地钉扎轱辘的时候就有种说不上的感觉,但她那时只担心明宝清的风筝太大,绳索太粗,会不会飞不起来,她实在低估了风的威力。
明宝清整理绳索,调整方向花了很久,但风筝飞起来只需要一股恰到好处的风,李素觉得自己好像只是眨了眨眼,听到明宝清说:“放手,放手!”
那个巨大的风筝就飞了起来,那地上一圈圈堆盘如蛇的绳索飞快减少着,小女娘们完全不敢用手去拽,划伤事小,被带着飞起来了怎么办?
‘被带着飞起来?’
这个念头所带来的新奇比恐惧更多,小女娘们欢笑着,甚至尖叫着,风筝上的哨口发出一阵阵近似于狂风过狭道时的呜呜声。
“这哨口的声音放大了怎么有些像禁苑里收鹰隼的哨声?”明宝清收起了笑容皱了皱眉,转首问李素,“先生,我不会把鹰隼给招过来吧。”
李素故意吓她,道:“今年狩礼简单,只在禁苑后的龙首原上,离得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
眼见明宝清真有些紧张了,李素笑道:“哪有这么巧的事。”
她抬头看着那只高高飞起的风筝,又瞧了眼地上的绳索,发现绳索已经到头了,被风力拉扯着,绷得直直的。
“这绳子是你从匠房带来的?”李素问。
“这绳索是军用的,我从军器坊要来的,探深谷、峭壁时吊人用的,不过少绞了两股,我怕太重飞不起来。”明宝清道。
明宝清和李素说话时候,学生们都仰脸看着那只风筝,也有人如明宝锦和小莲般带来了自己做的小风筝,她们就在边上一只只放起了自己的小风筝,像星星围着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