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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游飞早就跟着严观喝过酒了,严观还把他彻底灌醉过一次,让他知道自己的酒量在哪,往后出去与人交际,心里有个度,不至于醉在外头。
游飞有点心虚地揉着鼻子,瞧着从屋里走出来的明宝清。
明宝清一脚踩过严观的靴子上,边往厨房去边笑盈盈道:“那好吧。”
严观低头看了看自己黑靴上的灰印子,抬步跟了上去。
第185章 命数的转折
尚宫局那道将芳池田产赏赐给林期诚的旨意是正月廿二那一日下的, 这日又下起了原本停了四五日的雪,但雪不大,车马行人来往频密之处积不起雪来, 融雪被人踩得泥泞不堪, 溅得袍角脏湿。
岑石信后日将要启程去陪都洛阳,
本该回家好好歇息的, 陪一陪即将生产的姜氏,但听这道旨意下了,他也觉得刚好, 就令车夫改道去林府拜访林期诚。
明宝清今日是晚值, 已经听岑石信遣人来说去了林府拜访,她犹豫着,不知是要去岑府等消息, 还是明日再说。
正此时, 前头忽然有个家仆模样的人骑着快马而来, 下马朝着监门卫跑去, 只是半道上与明宝清对了一眼,那人立刻朝她跑了过来,明宝清也认出了这人, 是岑石信的仆役。
“明大娘子, 可瞧见我们六郎君了吗?六夫人要生了!”那人急切地说。
“舅舅去了大业坊的林宅,”明宝清只怕是不妥当, 道:“稳婆、大夫是在府上住着的吧?”
“是,都在, 但我听内院的口风, 说六夫人不是自己发动的,小郎他在花园里玩, 同三房、四房的几个小郎有了些争执,他们三个对他一个,夫人一听就急了,这才……
“猫儿受伤了?!”明宝清急急问,她知道这个孩子生来病弱,养到这么大很艰难,他若是有点什么差错,真堪比剜了姜氏的心。
“说是手脱臼了,还有些皮外伤。”这仆役虽是岑石信的人,但到底是外院的,他也只能是听说。
明宝清定一定神,道:“你现下快去告诉舅舅,我去多请一位大夫来。”
她骑上快马就往陆大夫的医馆去,月光马蹄铁上防滑的锁链在跑动时发出金属的异响,惊得行人纷纷避让。
可等明宝清到了陆大夫的医馆一看,她竟是出诊去了,有位老妇因雪地湿滑而摔到,胯骨摔得一塌糊涂,医馆里只有钟娘子还在。
“带,带上我去吧。”
来人若不是明宝清,钟娘子绝不做这种请缨的事,她陆陆续续已经替二十来位夫人接过生了,只不过都是平民女子,没有什么官夫人。
明宝清心里也有许多念头,她当然知道‘多做可能多错,而不做绝不会错’这条道理,可难道钟娘子就不知道?
钟娘子紧紧抱着药箱子同明宝清快马一道往岑家去,到了岑府门前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时辰到了,关了大门尚且可以理解,但角门居然需要拍门才开。
明宝清闻见这股腥臭的风气就知道这些宅院里屎蛆又在兴风作浪,她一句话也没有,一手牵着钟娘子,大力将门一推,门后的小厮被门拍了个四脚朝天。
等小厮翻身起来的时候,明宝清已经快步往院里去了,但也很快被其他的管事小厮围堵住了路。
明宝清瞧了一圈,盯住其中几个熟面孔格外看了看,那几人被她一盯就垂了眼,他们从前大多是都是岑老家主的人。
“原来还认得我。”明宝清慢慢绕起手上的鞭子,挂到腰间的蹀躞上,“如今是跟着哪房了?瞧我,真是多此一问,你一向喜欢待高枝,二舅舅是家主,当然是二房。”
那管事张口欲言,却见明宝清对他招了招手,他硬着头皮上前,只听得明宝清阴恻恻道:“说起来,我本该谢谢你的。”
管事不可置信,又听明宝清道:“听说,邱嬷嬷的丧事是你办的。可那坟地挑的实在不好,清明前我一定挑个日子替嬷嬷迁坟,你说我要不要顺便捡一捡骨?”
“大娘子有这份心意自然好。”
那管事的还不知死活地说,即便白骨上有什么可疑之处的,还能分辨出是被人推的,还是自己摔的不成?
明宝清笑了起来,打量着那管事的样貌,开口道:“挺像的。”
那管事不解地看着明宝清,只听她又道:“你同你弟弟。”
管事面上那种隐约的得意瞬间荡然无存,被惶惑笼罩。
“他们一家原本在那间南货铺子里做事吧?体体面面,安安稳稳多好?可惜了,你的新主子太贪心,贪心不足蛇吞象,知道吗?”
明宝清将那些包涵奴仆身契的契子都交给李素之后,这一家子也如马坊的邱有喜一样,都做了官奴。
“你家新主子替你问过他们的去处了吗?”明宝清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笑容更盛,“没有吗?还是说,找不到?又或者,懒得替你费情面呢?你啊,怎么挑了个如此站不稳的高枝?”
那管事面色发白,浑身都绷紧了,压着声音问:“大娘子知道他们一家在哪吗?”
“你该是知道我的身份吧。”明宝清说这话,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
那管事有些懂了,颤声道:“是,明主事。”
“我不妨告诉你,才见过不久。”
明宝清就是那日在外城的炭窑里瞧见的,炭窑里烧炭、挖炭、运炭的官奴浑身漆黑,其实根本看不清样貌,只是同炭窑管事在棚里烤火喝茶等着炭火装车的时候,严观发觉有个官奴多看了明宝清两眼,于是提了过来,抹了脸,才发现原来是还是旧人。
同马坊里备受器重的邱有喜相较,实在是同人不同命。
“还有原先外祖父院里二厨的小儿子一家也在官园子里,你不妨,代为转告。”
给脸不要脸,只能威胁,明宝清不喜欢做这种事,不代表她不会。
钟娘子只瞧见明宝清叫他管事过来说了两句话,对方就恭恭敬敬让开了路。
她根本就不懂对方拦个什么劲,生孩子这事说慢也慢,但第二胎往往要比第一胎快很多。
明宝清和钟娘子进了岑石信院里时,刚好听见铜盆摔地水花迸溅的响动,昏昏沉沉的天色本来看不清什么颜色,但那盆热水恰好泼在白雪上,白雪一下就融了,凹成一汪血池。
“舅母怎么样了?孩子生下来了?”明宝清急急问。
那个摔了铜盆的婢女挣扎着起来,满脸惧意地道:“稳婆说,胎位不太正,先瞧见的是孩子的额头。”
明宝清不懂这生孩子的事,但钟娘子已经抖开一条干净腰裙,又挽起了袖子,用热水仔仔细细搓着手,然后就往屋里去了。
猫儿的脱臼已经让府上的大夫接上了,脸上挂着泪睡在乳母怀里,一看就睡得不安稳。
三舅母与四舅母也来过了,但一说生孩子,不知道要生多久,又先回去了,猫儿的伤她们也只含含糊糊说是孩子间的打闹,不肯认。
“嬷嬷,你也伤着了。”
明宝清看见那嬷嬷袄裤腿上沁着一点血,掀开来才发现是挺大一个伤口,因为冬日衣料厚,一时间没有发现。
乳母一直看着怀里的孩子,时不时抹一抹眼泪,道:“我这点伤算什么,只是扑过去了,还没接着小郎,真是该死!”
“嬷嬷离得猫儿很远吗?”明宝清不解地问。
“哪敢呢,就在边上站着。”乳母抽泣着说:“只是我扑过去的时候,二娘子也扑过去,我叫她挤开了,可她也没接着小郎。”
“岑贞善也在?”明宝清狐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