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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瓷坛子将箭头和血肉泡够了时辰,仵作将血水倒在细棉布上,血水被沥去,箭头和血屑也被挑了出去,棉布上只剩下了一些灰黑的残屑。
看到那些东西时,谢宥松了一口气。
他赌对了。
崔妩同样在看仵作验尸,等真看到有东西出来,她下意识朝谢宥看去。
彼此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心照不宣都松了一口气。
崔珌把一切看在眼里。
从谢宥站在她身边起,崔妩的爱意根本毫不遮掩。
他原以为二人情浅,经历那些欺骗背叛,早该离散,谁料竟是撕不开扯不断。
屡屡失败让崔珌挫败。
“各位请看,这些就是安琉公主自戕的证据。”仵作捧起了细棉布,在前面走了一圈,给所有人看。
有些人已经明白了,有些人还不懂。
“这是什么?”
仵作道:“这是箭头留下的伤口,切开之后,在伤口见面发现的泥土,不是安琉公主倒地时沾在伤口外面的土,而是被箭头带得深入血肉之中的泥土和一点枯碎的叶子。”
御史中丞点点头:“看来案情有结果了。”
谢宥做了最后的陈词:“不错,出事之后臣检查过卫阳公主的箭筒,里面干干净净没有泥土,箭尖也是干净的,当时在场的人都能看到,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箭筒取出,射了出去,若直接射中了安琉公主,伤口里面是不可能沾上泥土。
所以箭只能是先射在了泥土中,才立刻被安琉公主捡了起来,插入自己的心口,才会在伤口里面留下这些泥沙和碎叶,所以证明安琉公主就是自杀,借此嫁祸给了卫阳公主。”
两日之前谢宥才想到,安琉既然在林中看到了崔妩张弓,她根本不可能这么巧正好追过去,撞在箭上,只能是箭矢飞进林中,射在了地上,只是那一瞬间安琉觉得抓住了机会,从地上拔出箭狠狠插进了自己的心口,立刻发出一声惨叫。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她连擦干净箭尖都来不及。
此言一出,公堂上下一片哗然。
崔珌握紧了拳头,此刻他只能看着谢宥大放异彩,一件事也做不了。
毒蛇般的视线缠绕在二人身上,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二人站得有多么近,宛如又携手经历了一场风浪。
而他呢,无论怎么做,都不是阿妩的携手之人,他是那些执拗而可笑的风浪,用来彰显二人多坚贞不屈的感情。
老天爷实在不公平!
听到此处,余下的已经不用再听,崔珌未惊动任何人,就这么离开了大理寺。
御史中丞惊堂木拍下,当堂作判:“得蒙圣恩,经查安琉公主系自杀无疑,本衙判卫阳公主无罪,即刻释放。”
此番,没有赵琰的回护,崔妩照样也脱离了险境。
崔妩高兴地朝谢宥看去,他已经坐了原位,平静得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而逃走的崔珌,还没有走出大理寺就被祝寅拦住了。
“少卿哪里走?”
崔珌并不慌张,早晚一切都该来的。
“不往哪儿走。”
在见过赵琰之后,崔妩出现在他身后,同样的,芳阶也在。
“阿兄不听完堂审就走了,看来一点不关心妹妹的死活啊。”
她总是这样,只有阴阳怪气的时候才喊他一声阿兄。
崔珌回神笑道:“我知你定会安然无恙。”
“我的冤情虽然洗清了,但很多疑团没有解开,譬如,徐度香是怎么死的,安琉公主怎么想到用自己的死拖我下水,有没有可能有人教她这样做,阿兄,那晚是你给徐度香收的尸,你知道吗?”
“微臣并未给谁收尸,也不知道那些事。”
“并未收尸?我记得太常寺的崔少卿和徐度香过从甚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少卿还帮徐度香进了画院,安琉公主更是你未过门的娘子,在你的眼皮子底下,那他们二人有了私情,少卿也不知道?”
崔珌笑着摇头:“若是知道此事,臣一定呈请官家退亲,不当这绿头王八。”
这话赵琰会信,芳阶可不会信。
崔珌原本就不在乎安琉,怎么会为她找别的男人而生气呢,只要芳阶还在乎,那安琉于崔珌就还有价值。
“你不知道?那你怎么帮着徐度香收尸……错了,你怎么帮公主去大理寺劫囚的呢,马七是你的人吧?”
崔珌看向芳阶,为自己辩解:“马七是我的人,但公主把人借走有一段时日了,她要做什么,我并不知道,也没有资格管。”
“阿妩下了冤狱一场,瞧着人人都要害你,可这猜测实在无稽,我不可能算得这么准。”
崔妩寸步不让:“你算不准她会不会想杀我,那可曾觉得她又是杀人,又是劫囚,还为了一个男子如此癫狂,于你只会是个麻烦,所以肯定想早点解决掉她吧?”
确实一切都是揣测,可崔妩又不是要定他的罪,而是提醒芳阶,害死安琉公主的人既然不是她,就有可能是和她作对的人。
她只是当着芳阶的面把人点出来罢了。
崔珌伸出双手:“阿妩既然怀疑,不如将我抓起来,好好审问。
“我可没这空闲审你,不过这个仇,我是一定会报的。”
现在崔珌手下能在赵琰,她不再有后顾之忧,尽可以派人不声不响把人杀了。
说完,拍拍崔珌的肩,她就走了,随他们在这儿狗咬狗。
芳阶站在原地,在崔妩走后,才抬眼看向他,眼底是一潭死水。
“安琉为什么会去送死?”
“因为徐度香死了,她也活不了,所以在死前要找机会拉我妹妹下水,因为徐度香”
“徐度香为什么会死?”
“公主杀了孙娘子,那只是个和徐度香说过几句话的女子,他受不了一个疯子,被逼自杀了,这是他的遗书,你知道的,如此突然我没机会作假。”
崔珌从怀中掏出徐度香的遗书交给他。
芳阶看过,收进了袖中。
如今轮到他犯了难,安琉的死和卫阳公主无关,但是与崔珌是否有关,他根本无法查证。
言语引诱之事,根本不可能留下证据。
既然查不到,那就宁可错杀,不要放过。
崔珌并未错过芳阶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果然还是不肯放过他。
“官家被你伺候得还好?”他问道。
“官家安好,也未再提起你,无须挂念。”
“我在御前也有几个人,但总不及你伺候得好,不过也够给官家传递点消息了,芳阶公公,人死不能复生,她是被自己的性子害死的。”
“在她有钟情
之人的时候,你就该告诉我。”芳阶眼神阴骘。
有没有可能,他和安琉也是一样的性子?
看来,两个人是无法和解了。
崔珌叹了口气:“那还真是可惜。”
崔妩转首朝正门去,路上还不忘吩咐祝寅找机会就把崔珌杀了。
这一回,看他怎么跟赵琰告状。
正门外,赵琰已经摆驾回宫,谢宥正和几个官员作别。
元瀚一看到她,如临大敌,只想赶紧推着郎君赶紧走。
“祝寅,上去请元瀚兄弟喝杯酒。”
“哈哈哈哈——兄弟,喝酒去啊!”
祝寅箍住元瀚的手臂,笑得格外爽朗。
“不!我不要!郎君……”
崔妩耐心等着谢宥把人都送走了,祝寅将元瀚强拖走,才几步跃下台阶,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