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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舒宁想起耿雪昨晚偷偷跟自己说的话,丹竹去过内务府,说是慈宁宫的冰不够用,叫又送了些过来,没什么异样。

但如今看来,只怕送来慈宁宫的,不只是冰。

钮祜禄静怡放下油灯,气得撕了手中的帕子。

“那个贱人!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知道我对海棠花过敏,若不是昨日太忙,没仔细看清楚冰鉴里的冰颜色不对,也不至于叫她钻了空子!”

钮祜禄静怡昨天傍晚脸肿得猪头一样,在屋里哭了半天不敢出门。

周嬷嬷那边无奈,又知道耿舒宁身子还没彻底干净,只能安排了佟思雅去。

越想钮祜禄静怡越气,红肿的眼都瞪开了。

“这事儿不算完,我饶不了她!”

耿舒宁打了个哈欠,声音还带着初醒的软糯。

“凭她的家世,过了今儿个至少也是小主,佟佳氏在宫里也有人,你可别冲动。”

太上皇还在,佟佳氏是太上皇的母家。

耿舒宁估摸着,皇上至少得给佟思雅个贵人的身份,否则佟佳氏脸上不好看。

钮祜禄静怡冷笑,“真当我钮祜禄氏无人呢?是主儿不假,等知道了她的去处,六尚必定好好伺候着!”

耿舒宁不说话,好言难劝找死的鬼。

这事儿只要跟她不沾边,当个八卦听一下就得了。

她心想,最生气的肯定不是钮祜禄静怡,后宫里还有那么多妃嫔呢。

岂料这回她还真想岔了。

千秋节圆满落幕,太后娘娘高兴到晚上直接醉回来的,耿舒宁心也就放肚子里了。

她不想跟外头的事儿沾边,一早起来,去周嬷嬷那里应了卯,就钻小库房里,核对昨日进出库的物什。

知道昨夜养心殿叫了水,慈宁宫这边的宫人也好奇着呢,没少伸着耳朵等消息。

也就陈嬷嬷觉得,这份殊荣本该是耿舒宁的,瞧着她欲言又止好几次,眼神中满是怜惜。

看得耿舒宁牙疼,只当不知道的。

结果,半上午都没听到外头传来什么消息。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钮祜禄静怡以比晨间更兴奋的速度,冲进耿舒宁的值房,杵在炕桌前头,差点撞桌角上。

吓得耿舒宁筷子都掉了,张着小嘴抬头看她,“你这是……”

钮祜禄静怡惊呼:“我可太高兴了!”

耿舒宁:“……”给孩子刺激傻了?

钮祜禄静怡咧着嘴,确实有点傻子模样,小嘴一张就是熟悉的你是不知道开头。

“那贱人算计来算计去,把自己算计到了龙床上,却是横着出了养心殿哈哈哈……”

耿舒宁心下一惊,妈妈耶,四大爷把人……咳咳,弄死了?

她往后再也没办法直视柔弱世宗这四个字了。

钮祜禄静怡的幸灾乐祸怎么都止不住,“万岁爷英明,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直接将人打发到了延禧宫后殿偏殿去,只给了个常在的位分。”

耿舒宁愣了下,哦,没死,做晕了……啧啧,还真是会所金牌的配置。

她慢吞吞拿起筷子,就着钮祜禄静怡带来的八卦下饭。

“我听六尚那边传出来的小道消息,说她去给万岁爷送醒酒汤的时候,用了阴私手段,差点坏了万岁爷的身子!”

“哈……叫抬出来以后,内务府分过去的小宫女,连太医都请不去一个,到现在还晕着呢。”

“主子娘娘给了赏,齐妃却没动静,底下的小主儿们也不敢越过齐妃往延禧宫送东西,啧啧……”

八卦完,钮祜禄静怡又拍着胸口感叹,“得亏不是我去,她也算救我一命了。”

“回头等她醒了,高低我得送些参须子去,谢她的救命之恩哈哈哈……”

耿舒宁:“……”你是有点阴阳怪气在身上的。

钮祜禄静怡早上的气恼消散得一干二净,又知道佟思雅下场凄惨,早上就没吃饭,这会子看耿舒宁鼓着小脸吃得香,也饿了。

她也没多待,高高兴兴回自己值房吃饭去。

耿舒宁觉得,这事儿跟她没关系。

甭管佟思雅什么境遇,都是她自找的,也就只把钮祜禄静怡带来的消息,当了下饭的菜吃进肚儿里,抛在脑后。

天儿太热,紫禁城里跟蒸笼一样,若非为了太后千秋,早就去圆明园避暑了。

皇上早发了话,千秋节后三日,就出发圆明园,在那边过完中秋和太上皇的万寿节再回宫。

要出行,太后娘娘要收拾的东西不少,小库房里进出的物件同样不少。

耿舒宁只管在小库房忙活着,再没特地打听佟思雅的消息。

她万没想到,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还能变成回旋镖,在去圆明园的前夜扎到了她身上。

赵松第一次光明正大站在耿舒宁值房门前,满脸冷然——

“舒宁姑娘,有桩官司跟姑娘有关,万岁爷令您去养心殿,请吧。”

耿舒宁:“……”是官司还是管死?

赵松来慈宁宫是夜里,各宫都已下了钥,闹出来的动静不算小。

已经躺下的乌雅氏都重新起身,叫了乌雅嬷嬷去后殿问。

赵松只恭敬朝乌雅嬷嬷笑,“事关万岁爷,奴才着实不敢多说,苏总管的意思是,请姑娘过去问话。”

耿舒宁可怜巴巴看着乌雅嬷嬷,就这深夜敲开宫门的阵仗,也不像是去问话啊。

乌雅嬷嬷迟疑了下,到底还是多了句嘴。

“这丫头得主子心意,明早起身了怕是要问,不管怎么样,劳烦苏总管递个话回来吧。”

乌雅嬷嬷基本上代表了太后的意思,赵松听出来了,太后娘娘这是要保人。

他不敢胡乱答应,更不敢得罪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只躬身笑得更恭敬。

“嬷嬷放心,奴才一定将话带给苏总管,定不敢耽误太后娘娘出宫。”

他表情比刚才和善了些,看向耿舒宁。

“姑娘请?”

耿舒宁心里沉甸甸的,太后都拦不住,只要不是傻子就知道,定不是小事。

直到了养心殿,耿舒宁还是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她隐约有种预感,今日这一遭跟佟思雅说不准有关系。

只是绞尽脑汁,她也想不出,旁人爬床跟她能有什么牵扯。

一路没人说话,耿舒宁的心弦紧紧绷着,也没心思打量皇帝的寝殿什么模样,低眉顺眼被请进殿内。

进了外殿,耿舒宁赶忙以眼角余光打量,没有她想象中哭啼啼的新晋常在,也没有作证的什么人,只有苏培盛手持托盘站在罗汉榻旁。

紫檀木明黄坐垫的罗汉榻上,窥见一点暗金色飞龙纹的衣角,四大爷应该是盘腿坐在榻上。

她尽量平静跪地,叩头——

“奴婢请陛下圣安。”

额头贴在手背上,耿舒宁能隐约感觉到滑腻,是额头上疾行一路累出的汗,在殿内冰鉴的作用下,冰冷又叫人烦躁。

好一会儿,没叫起,只听得棋子不紧不慢落在棋盘上的脆响。

耿舒宁屏气凝神听着,苏培盛跟死人一样,连个呼吸声都听不见,叫她更紧张,这到底要干啥?

蓦地,低沉又带着磁性的声音,略添了几分沙哑响起。

“蛇床子和依兰香是你告诉太后的?”

耿舒宁呼吸一窒,不敢抬头:“回万岁爷的话,是奴婢。”

可这又怎么了呢?

事关皇帝的龙体安危,她敢光明正大说出来,是笃定太后绝不会让人知道。

知道的人也会封口,不会给后宫乱来的机会。

就算佟思雅通过奉茶宫女玥彤得到消息,也绝不敢往外说,否则被太后知道,玥彤和佟思雅都别想活。

胤禛淡淡扫耿舒宁一眼,并没有叫她起来,继续冷淡地问话。

“钮祜禄氏是你推荐的?”

耿舒宁微微蹙眉,愈发茫然,却不得不回话。

“回万岁爷,是。”

就在耿舒宁忐忑不安等下一个问题的时候,胤禛说话了,却不是问句。

“佟佳氏知道消息,你故意的。”

耿舒宁沉默,既然不是问句,她没吭声,感觉贴在地上的手越来越凉。

再不闻皇上的问题,耿舒宁却听到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接着‘咔’的一声,有东西放在了她不远处。

耿舒宁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不待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什么碰到了自己肩头。

“抬起头来。”胤禛坐在苏培盛搬过来的圆凳上,用脚尖点了点耿舒宁。

耿舒宁顿了下,缓缓抬起头,眸子依然垂着,令人看不清她眼底的迷茫和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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