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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洲清晏的值房太过狭小,加上伺候的人住不开,怎么能叫姑娘您住呢。”
耿舒宁也冲苏培盛笑,“不碍事儿,反正也住不久不是吗?”
见苏培盛笑容僵在脸上,耿舒宁扭身往梢间那边去。
“苏总管还是别用敬称了,省得叫人误会,直接叫我舒宁,你我相称便是。”
苏培盛赶紧拦,“舒宁……姑奶奶,您就饶奴……饶我一回,您来御前,不是我干的!”
“万岁爷也没吭声,姑娘可万不能冤枉主子爷和奴才啊!”
“您在慈宁宫都不用自个儿张罗起居,没得到了御前过得还不如在太后跟前如意。”
苏培盛现在对耿舒宁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伴随着主子一次次发呆,那是一提再提。
他对齐妃都没这么客气。
见耿舒宁还不紧不慢往女官那狭窄的值房绕,苏培盛急得直跳脚。
“姑奶奶,您要是不喜欢有宫人在身边,那我安排个小太监替您跑腿儿可成?”
“太后娘娘为何要安排您来御前,我就算趴了自个儿这身皮,也保管给您查个水落石出,给您个满意的交代,姑奶——哎哟!”
耿舒宁突然顿住脚步,让苏培盛差点没一脑袋撞她身上,又不敢冒犯,硬是拗着销魂姿势,歪到了一旁去。
偏罪魁祸首笑眯眯蹲下,“哎呀,苏谙达没事儿吧?”
苏培盛:“……”没事儿,折个老腰罢了。
不是,他上辈子是不是欠这祖宗的?!
赵松在一旁,拽着个瘦削的小太监颠过来,一手捂着半边嘴,偷笑着去扶。
耿舒宁也笑眯眯站起身:“您早说……自己冤枉,也愿意与舒宁交心,我又不是不知道好歹,哪儿敢与您使小性子呀。”
“您先叫人带我收拾好屋子,我再去御前伺候,剩下的……舒宁可就等着苏谙达的好消息了。”
赵松赶紧推了小太监一把,憋着笑谄媚道:“这是小成子,往后姑娘尽管使唤。”
“有他办不了的事儿,您只管来寻奴才。”
干爹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是没法子再上了。
耿舒宁淡淡扫了眼九洲清晏开着的窗户。
盛夏的天儿,夜里不算太热,倒是用不着这么通风,也就狗东西才这么怕热。
她目光流转着微微哂意,这事儿没完。
噙着笑,耿舒宁扭身慢吞吞进了莺飞阁。
九洲清晏主殿内,站在窗户边上的高大瘦削身影,将修长手指抵在唇间,低低咳嗽了几声,藏起唇边的笑意。
他先前跟这小狐狸几番过招,都没能叫她来御前。
没想到临到能出宫了,猛地被扔到他身边来。
刚才冲苏培盛那番唱念做打,不是冲苏培盛,是打狗给主人看呢。
苏培盛这狗奴才也不容易,回头叫他好好休息几日。
至于是谁扔耿舒宁过来,胤禛不用查就知道。
老爷子有时候办事儿没那么讲究,更像老谋深算的帝王,对以势压人这套,玩儿得比他这个新帝溜。
姜还是老的辣,胤禛含笑躺回去,心里想着,估计这小狐狸还得伸爪子,回头还是得多跟老爷子学学才成。
翌日早朝时分,天还黑压压的,朝臣们就站在了正大光明殿外。
胤禛对圆明园掌控比宫里要严密,没人知道他带伤批折子晕倒的消息。
还是苏培盛扶着隐隐作痛的腰,带来了皇上勤于政务,导致龙体不适,病倒在床,需罢朝三日的口谕。
苏培盛:“万岁爷吩咐,一应朝中政务,皆由内阁大臣共同商议,紧急折子随时送入养心殿!”
朝臣哗然,都满脸担忧,但心里的想法却不少,好些人偷瞧才刚入朝的太子弘皙。
按理说,太子既已入朝,皇上身子不适,就该叫太子监国。
可到底不是亲生的,如果皇上这会儿真叫太子监国,反倒是将新太子架在火上烤。
不叫太子监国,反倒能证明,皇上有护着太子,多给他成长时间的意思。
太子太傅李光地和被起复的佟国维不动声色对视一眼,只垂着脑袋不吭声,心里各有所计较。
看样子皇上对太子倒有几分真心,那他们私下里筹谋的事儿也更老稳些。
弘皙紧绷的身体也不自禁松了些许。
他知道自己还小,监国太打眼了,有些不甘心,也有慢慢来的准备。
只人心不可控,这心放下来,就免不了人蛇吞象的贪念。
弘皙自觉十四岁算个大人了,总不能一点朝政都不沾,他阿玛做太子时,十三岁就已经在替皇玛法批折子了。
不监国……不代表不能跟着内阁大臣们办差吧?
面上弘皙什么都没表露,只满脸担忧,跟朝臣们一样,对着苏培盛没口子地关怀皇上龙体。
应付完百官和太子,苏培盛回到九洲清晏后头的值房里,就躺下了。
他这腰实在撑不住,叫赵松在前头伺候着主子。
胤禛也没起得太迟,这会子已经用完早膳。
早膳后,赵松立马回禀:“万岁爷,太子去了畅春园。”
胤禛淡淡扫了眼殿外,没见到该看见的人,勾起唇冷笑,“太子是个孝顺的。”
知道他这个做皇阿玛的回来后,没法子去畅春园请安,这会子也不提监国一事,只去皇玛法面前尽孝,也算是替胤禛尽孝。
至于弘皙真正的目的……胤禛垂眸遮住讽意。
弘皙的心思从来都瞒不住老爷子。
就看老爷子想不想叫他这个新帝,也尝尝当年老爷子和太子之间的苦了。
赵松给胤禛换上温水漱口,“另外,佟家后门出来一个小厮,瞧着像是佟三爷的贴身长随,去了百花楼。”
“据说李光地大人府上的管家李永,在百花楼里有个相好的。”
胤禛眯着眼,目光再次扫过殿门外,才不冷不热开口。
“叫人盯着就可以,不必打草惊蛇。”
赵松小心应声,平日里都是他干爹在殿内伺候多。
怕多说多错,禀报完他便安静伺候着。
沉默片刻,胤禛抬起眼皮子扫赵松,“没别的了?”
赵松心下一紧,仔细着回想得到的消息,硬着头皮低下头去。
“回万岁爷……林主事没再说别的。”
接任高斌奉宸院主事并粘杆处首领的,是他的副手林福。
虽没有高斌圆滑,办差事却也相当谨慎。
赵松寻思着,林主事应当不会出现忘了禀报要事的纰漏啊。
胤禛身上多了些冷意,寒声吩咐:“将没批完的折子给朕送到寝殿来。”
赵松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实在是猜不准主子的心意,只得更小心伺候着。
饶是如此,到了午膳时候,胤禛身上的冷意还是越来越重,面上也没了表情。
胤禛午歇的时候,好看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叫赵松看得胆战心惊。
等主子一睡着,赵松就哭丧着脸往苏培盛屋里奔,进门就跪下了。
“干爹救命啊!”
“主子爷生了气,我也不知道哪儿做得不对,您可得救救儿子!”
苏培盛要不是腰疼,也得惊得蹦起来,这会子却只能扶着腰慢慢坐起身。
“行了,别嚎了!”
“不想挨板子,从伺候主子起身到这会子都发生了什么,你一字一句说给我听听。”
赵松擦着眼泪诶了声,事无巨细都跟苏培盛说了,连伺候主子进了几次官房都没漏下。
苏培盛琢磨了下,没听出哪儿不对,赵松也不是没伺候过主子。
但他眼皮子往窗口一转,隐约瞧见莺飞阁的屋檐,突然反应过来了。
“蠢蛋!这都什么时候了,那位姑奶奶人呢?”
太后不是叫这位祖宗贴身伺候吗?
赵松愣了下,扭身就要跑,“嘿……莺飞阁一直没动静,我把这茬给忘了,我这就去找姑娘!”
苏培盛赶紧喊住他:“给我回来!姑娘做什么,也是你能干涉的?”
赵松顿住脚,不明白了:“那可怎么是好?”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主子生闷气吧?
苏培盛哼笑着躺回去,“今儿个干爹就教你个乖,你只管叫人查清楚姑娘干了什么,盯紧了姑娘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