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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儿……”他极尽温柔地想叫她消气,有点后悔先前的逼问,“我们好好说话……”

耿舒宁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断了,又被控制得无法动弹,只能放声大哭。

“别叫我宁儿!是我不想跟你好好说话吗?!”

“你非要逼我!逗猫逗狗一样的喜欢,猫狗才稀罕呜呜……”

“你说你纵容我,你只纵容我一个了吗?呜呜呜……我就是不要!”

“一次次要得到我,却又一次次告诉我不是非我不可,那你别找我啊!”

“我怎么就不能做个人!怎么就不能是非我不可的那个!凭什么我那么努力还得不到我想要的……”

她嚎啕得像得知父母去世时,躲在无人山洞里那个小女孩一样,知道眼泪无用,还是只能哭泣。

她爸爸是为了保护怀孕的妈妈,被高空坠落物砸死的。

妈妈也被压得小产,滑下来一个男胎,一时受不了也跟着去了,他们谁都没想过她。

奶奶总拿着父母的照片哭,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再看她总会遗憾。

在医院去世的时候,奶奶担心她一个人会过不好,可更多的却是期待能去跟儿子,儿媳,还有未出世的孙子团聚。

她知道自己作,去确定没谁非她不可。

她永远都是不重要的那个,她自己最爱自己还不行?

她上辈子那么努力往上爬,好不容易活出个人样子来,却又穿到了这种地方,一切都成空,又成了不重要的那个。

到底是为什么……

胤禛心下有些慌乱,不断地抚着她的脸颊,轻声哄她。

“朕错了……我不该逼你。”他想抱她起身,在温泉池子里哭狠了怕是要晕厥过去的。

耿舒宁已经没力气挣扎了,她闭着眼,眼泪却还是不停地往外流,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喃喃着:“我什么都不要了,我不挣扎了,作死也累呜……”

贼老天就是不肯叫她好好活出个人样儿。

“不就想让知道我做什么都没用吗?”她不管身上的疼,放弃挣扎,由着自己陷入黑暗。

“你想怎样就怎样……”还不行吗?她不玩儿了。

胤禛感觉到她脑袋突然垂下去,加上两个人身上的血,被沾染了秋雨的风一吹,心窝子像被人猛地拿刀捅了个对穿。

漏着风的惊慌让他也晃了晃,差点站不稳。

“舒宁?舒宁?”他慌得浑身无力,却咬牙大跨步往外走,扬声大喊——

“苏培盛!叫御医!!!”

苏培盛见着这俩祖宗浑身的血,还有沁血的伤口,魂儿都要吓飞了。

赵松还没回来,巧荷也抖着腿,跑不动。

还是林福这个粘杆处主事稳一些,赶忙提气跑出去,带着护卫快马加鞭去迎赵松。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被提过来的常院判,感觉自己可能是做了场被狗啃了的噩梦。

好一阵儿他心里的脏话都下不去,缓了又缓才跪到胤禛面前回禀。

“万岁爷,姑娘就是怒火攻心,一时受不住温泉的热气儿,蒸晕过去了,并无大碍。”

“至于唇上的伤……涂些金疮药和白玉膏明儿个就能结痂,也无大碍。”

耿舒宁在御前,跟着胤禛的温补御膳吃,还被胤禛塞了好些羹汤养着,身子骨比先前好了不少。

常院判小心翼翼窥了眼胤禛的薄唇,日了狗的心情更加微妙。

“倒是万岁爷,您这……这伤口得小心着些,且得多养些时日才能好。”

苏培盛仔细回想了下,忍不住偷偷咂摸嘴儿。

主子爷发狠,也就吓唬人,咬破点油皮。

里头躺着的那位姑奶奶发狠,咬下去是真不客气。

他转念又开始发愁,这祖宗都快把主子爷嘴唇咬成三瓣儿了,可怎么回温泉行宫啊!

胤禛没管自己唇上的伤,回头动用匕首就能掩饰过去伤势的来由,他不会叫人发现是耿舒宁做的。

他眸光冷冷睨着常院判:“她手上的伤势呢?”

常院判赶忙道:“微臣看过了,劈了两个指甲,伤到了指头,已经涂了药,并无大碍。”

胤禛不想再听‘无大碍’几个字,他捏了捏鼻梁,压着火问:“她何时能醒?”

常院判:“这……耿女官身子有些疲乏,睡够了就能醒。”

“那你就在这里候着,她的身子骨朕交给你,叫她尽快好起来,若有任何差池,你提头来见!”

常院判心下一寒,赶忙躬身:“微臣遵命!”

胤禛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往室内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扭身往外去。

苏培盛赶紧跟上:“万岁爷,咱们现在……”

“去主院,你跟林福带人回去守着主殿。”

“若皇玛嬷派人问起,就说朕身子不适早歇下了。”

胤禛沉声吩咐:“拿把匕首过来,另外叫赵松去十三贝勒府传朕口谕,叫他即刻到温泉行宫面圣。”

苏培盛不解,却也不敢在这当口问,小心拿了把上好的匕首进门。

胤禛提着一盏烛台坐到了铜镜前,接过匕首,在烛火上方烧了烧消毒,而后毫不犹豫在带着齿痕的伤口上平削了一下。

苏培盛吓得噗通跪地:“万岁爷!您,您这是做什么……”

胤禛平静用帕子捂住伤口,由着鲜血浸湿了掌心,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唇上的疼,比不过他心口万分之一。

耿舒宁先前的话,放在世俗卫道夫眼中,确实足够诛九族了。

他没想过有一天会听到这样的话,又庆幸能听到她的心里话,也……后悔用这样的方式逼她说出来。

那些话像一个个巴掌扇在他脸上。

是,他一开始就知道,那个眼神狡黠灵动的小狐狸想出宫,想跟海东青一样自由翱翔。

他不愿意承认,他被她身上跟其他女子完全不同的鲜活和韧性吸引,耐不住心里的痒,数次主动勾她。

知道她喜欢看他的手,喜欢看他吞咽时的喉结,喜欢他将她摁在怀里的力道……若非清楚自己对她的吸引力,他也不会被她牵着鼻子骗了个彻底。

他不甘心自己头回以色……勾人,却没能留住她要离开的脚步。

他不甘心与自己如此契合的小狐狸,叫他跟个愣头青一样做了那么多,却始终不愿意臣服于他。

现在想来,他喜欢的是她的与众不同,而老天爷送给他的这个福星,凭什么一定要臣服在他脚下呢?

情之一字不像朝堂,分不出个谁高谁低。

他突然想了下,如果他是耿舒宁……他大概早在宫里掀起腥风血雨,叫旁人都臣服他脚下。

那小东西只想离开,还是心肠太软。

他从脸色苍白的苏培盛手中接过止血药膏子,自个儿漫不经心往唇上涂抹。

疼痛叫他略回过神来,他用沾染了药膏子的帕子捂着唇。

瓮声吩咐:“给老十三带句话,朕与他切磋,一时不慎撞到了他剑上。”

“他为了赔罪,自请在温泉行宫小佛堂里请罪,直到朕唇上的伤痊愈为止。”

苏培盛:“……”

顶着风雨和夜色,好不容易赶到温泉行宫的允祥,比苏培盛还傻眼。

“我,拿剑削了四哥?”允祥指着自己,一时没忍住,回头给了自己长随后脑勺一巴掌。

他问:“疼吗?”

无辜被打的长随:“……疼。”

允祥迷茫地点头,“那就不是做梦,我是得去佛堂跪一跪。”

不然他怕是自己见了鬼,困在了噩梦中。

面圣都要卸去武器,跟皇上切磋也都用木制武器。

他还能拿木剑伤了皇上,正常点的梦,他都不觉得自己这么能干。

苏培盛赔着笑低声解释,“万岁爷是……一时不慎伤了自个儿,却是不好解释,只能委屈贝勒爷了。”

“佛堂里奴才已经给您安置好了床榻,可不敢叫您再伤了身子。”

允祥脑子里转了一圈,还是想不到,四哥怎么才能伤了自己的嘴唇,气狠了自己咬的?

一想到他四哥咬着唇发狠……允祥打了个哆嗦。

他赶紧摇摇头问:“那四哥睡了吗?可否请苏总管禀报一声,好叫我看看四哥的伤势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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