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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睡是不可能睡的,只盼着别赶巧下雪耽误赶路就成。
好在直到抵达名为纤萝阁的曲艺楼,也都无风无雪。
一路下来,耿舒宁也没感觉出太颠簸,靠着小厮打扮的巧荷还真眯了会儿。
前来迎接耿舒宁的是陈流。
见马车停下,陈流眼神转过去,看到个身穿藏蓝色束身长袍的俊俏男郎,用手撑着马车车辕洒脱跳下车。
陈流没发现这是自己要迎接的贵客,不感兴趣地转开了脑袋。
耿舒宁笑眯眯大跨步走到他跟前,‘唰’一下子跟有病似的打开折扇,冲他扇了两下,陈流才反应过来。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耿舒宁,这会子还不敢太过确认。
他面前站着的‘郎君’,戴着嵌了翡翠的瓜皮帽,将一张浅麦色的英俊脸庞衬得格外低调。
跟陈流差不多长短的黑色大氅,将瘦削高挑的‘郎君’裹得严严实实,只颊边的兔毛领儿替耿舒宁添了几分柔弱,却只叫她更温润如玉,半点不显女气。
“姑……居士?”注视着耿舒宁那双格外水润的杏眸,陈流才试探着躬身。
“您这是……”
耿舒宁笑着挑眉,粗着嗓音调侃:“怎么,没见过别的爷乔装打扮?”
陈流:“……您这身形着实叫奴才走了眼。”谁乔装打扮还能高出一大截来的。
耿舒宁甩了下袍角,笑着往里去:“走着说。”
走着走着就不用说了。
虽然皂靴鞋底子不算太高,陈流眼神也利,用鹿皮做的靴筒走起来,仔细看看,就能看出内里做高了三寸。
这叫耿舒宁瞧起来,就像陈流一样,顶多算是个不太高大的小爷。
加上她行走间潇洒大气,打眼一瞧比陈流还倜傥得多。
陈流心里感叹,估摸着今儿个来的几位爷,都得走眼,这谁能认出来是个女儿家啊!
他猜想得确实不错,耿舒宁踏入纤萝阁的瞬间,因为陈流落后几步,允祥和齐温澄都没认出来。
只有侧坐在窗边的轩昂身影,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噙着笑痞里痞气进门的小郎君,手中茶盏顿了下,冷白俊容不自觉勾起一抹无奈笑意。
这小狐狸装起男人,叫宫里的太监都自愧弗如。
陈流引着耿舒宁进了一间格外宽敞的雅阁。
纤萝阁的装修,是耿舒宁根据后世会所的低调奢华给的建议,她已经来过一次,不算稀奇。
只左右扫了两眼,她就懒洋洋坐在了榻上,跷起二郎腿来。
“十三爷请我来看什么好戏?”
陈流替她斟上茶,恭敬解释,“您先往窗外头瞧瞧。”
耿舒宁靠在软枕上,用扇柄推开身侧的窗户,透过窗缝,一眼就看见了原身额娘的嫁妆茶楼。
只是原本的‘程’字幡已经不见了,改成了一杆不起眼的青灰色幡,上书一个隶书‘岁’字。
耿舒宁愣了下,微微坐直回过头,“铺子什么时候改东家了?”
陈流讨巧地赔笑,“居士说笑了,这铺子本就该是您的,何来改东家一说。”
“是耿府的管家,亲自将地契连同程氏五口陪嫁送到了齐宅。”
“小五爷替您收拾了背主的奴才,因着您现在为贵人们祈福,选了您的字号换了幡。”
耿舒宁沉默片刻,她可不信便宜爹会干这种吃亏的事儿,纳喇氏就更不可能吃这种亏。
她喝了口茶,问:“是十三爷的手段?”
陈流笑着摇头:“十三爷说,他只是跑个腿儿,咱们可不敢乱说话。”
茶水还未吞咽下去,暖意就已经落入了心肠,耿舒宁扬了扬唇角,没再多问。
想也知道是谁干的,狗东西越来越会了。
陈流也没敢等她多问,从门外引了个陌生面孔进来,笑着介绍——
“居士,这是十三爷身边的秦管事,今儿个请您看的好戏,由秦管事来安排。”
耿舒宁摆摆手:“叫我岁宁就行了,别叫居士,听着牙疼。”
秦管事跟陈流对视一眼,笑着躬身请安。
“小的见过岁爷。”
“先前我们家爷吩咐奴才等办了些差事,也说岁爷您是个中高手,想请您给指点指点。”
耿舒宁来了兴致,难不成负责收集情报的清倌儿,这么快就安排好了?
她用扇子敲了下手心,脸上的笑得添了些坏水儿。
不知道是许久没出行过,还是看到了那岁字幡,她先前在庄子上懒了许久的心怦怦跳着,突然又跳动出了造作的劲头。
她慢吞吞敲着扇柄:“真由着我指点?”
秦管事莫名后脖颈儿一凉,却不敢慢待了,赶忙回话,“是,爷吩咐过,有什么意见,您只管提。”
耿舒宁又问:“那要是为了指点,对十三贝勒有所不敬的话,回头我给十三爷赔罪,他不会怪罪我吧?”
秦管事心想,有隔壁那尊大佛撑腰,您就是骑我们家爷脖子上屙屎屙尿,我们家爷也不敢怪罪啊。
但被叮嘱过不能太殷勤,秦管事故作为难思索了下,才点头。
“这铺子本就有岁爷一半,自是您想怎么指点,就怎么指点。”
耿舒宁笑着起身,眼神往屋里各处适合偷听和偷看的地方扫视,声音扬起几分兴致。
“那就开始吧。”
秦管事笑着拍了拍手,门外立刻有伺候的跑开。
他和陈流都没多说话,恭敬退了出去。
巧荷无声又妥帖地退到角落里伺候着。
这会子只是半下午,虽是不接荤客的曲艺楼,却也不是最热闹的时候。
又过去半盏茶功夫,纤萝阁的动静才循序渐进地热闹起来。
门口跑堂甩着巾子扬声唤贵客请,台子上的水晶帘子哗啦啦作响,几许曼妙身影站到了台上,咿咿呀呀戏说着曲中人欢喜。
再有环佩叮咚,香气缭绕着,摇曳出数个清雅娇花,含笑进了耿舒宁所在的雅阁,软语吴侬着请岁爷安。
耿舒宁始终慵懒靠在软垫上,眼神清明,神情淡淡。
曲起,曲终,没有离散,又都围绕到她身边,捧了酒盏和果子,环肥燕瘦伺候着。
隔壁齐温澄都快坐不住了,使劲儿往铁片和梨花木隔开的镂空处看,不知道为什么听不到自家表妹的声音。
允祥都有点坐不住,凑到自家四哥跟前低声问:“四哥,这位……小爷,不会什么都没记起来吧?”
胤禛笑而不语,那小狐狸不喜欢咋呼。
比起猎物,她更像个猎人,用良好的耐心麻痹人心,再猛地跃起,给人致命一击。
他刚想起先前的温泉,还有掌着孽源的曼妙柔软,倏然就闻得隔壁一声惊呼。
齐温澄坐不住了,起身凑到镂空秘格前,拉开一点偷看。
陈流偷偷往那边挪啊挪,快挪到地方的时候,叫人一屁股挤了出去。
抬头就见撅着腚的是十三贝勒,陈流赶紧收回瞪圆的招子,缩着脖儿伸长耳朵听隔壁动静。
耿舒宁将一个格外娇媚的清倌儿拉入怀里,捏着她下巴,满脸不屑。
“都唱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爷不爱听!”
“要么就在床上伺候爷,要么给爷跳个舞!”
“要是连个舞都不会跳,你们这花楼干脆也别开了!”
被箍在怀里的清倌儿脸色发白,小声问:“爷,爷您想看,奴家给您跳便是。”
耿舒宁哼笑了声,脸上带着兴致将她推到另几个清倌儿怀里。
“行,跳吧!”
“爷不爱看那些无趣儿的,爷爱看脱.衣.舞,跳好了爷有赏,跳不好,今儿个爷把你们场子砸了!”
隔壁陈流一口茶喷了出来,齐温澄和允祥目瞪口呆。
跳,跳什么舞?
倒是微服出宫的大佛本人,平静咽下口中的茶水,竟一点诧异都无,就是唇角的笑容更大了些,眸底带着股子纵容。
站在耿舒宁面前的清倌儿们,比隔壁还傻眼,纯粹是吓得。
虽然耿舒宁看起来不算流氓,也没多少纨绔气息,但她身上那股子肆意和挑衅的冷厉劲儿,不知怎的,格外叫人害怕。
耿舒宁是回想着自己当初怎么杀鸡砍鹅的呢,见到面前人都成了呆头鹅,‘嘭’的一个酒盏摔了下去。
四分五裂的动静伴随着她微醺的醉意,“怎么,舞不会跳,衣服都不会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