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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鄂氏照顾得也是仔细,叫允禟那肚子比她还圆上一圈。”宜贵太妃说的是允禟怀孕五个月的福晋。

她不看太后淡下来的面色,叹息:“倒累得董鄂氏跟岁宁女官一样,瞧着还是全乎人儿,实则那眼眶子里全是血丝,陪着爷们宵衣旰食地熬着,着实叫人心疼。”

都说人老成精,宜贵太妃话音一落,先前面色还有些不认同的命妇们,仔细瞧着耿舒宁泛红的招子,神色稍缓,微微点头。

真真假假的,谁也不是傻子,左右能长入宫的人均影后,耿舒宁也跟着做出赧然神色。

“宜贵太妃谬赞,岁宁愧不敢当,我也不过为万岁爷分忧十之一二,最辛苦的还是皇上。”

“皇上在御前,忙得吃饭都要苏总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三催四清,却还坚持亲自为太后娘娘做了千秋贺礼,只盼着能得太后娘娘一笑。”

苏培盛:“……”

耿舒宁一脸感动看胤禛:“万岁爷批折子的时候,手指全是伤,朱砂都用不上,仍央着太医院用了补药,免得太后娘娘这样大喜的日子还要担忧,实乃天下孝子之首也。”

胤禛:“……”

苏培盛憋笑憋得心窝子疼,还得是这祖宗的嘴!

先前他对自个儿唱作俱佳的本事还隐隐自傲,现下只自愧弗如。

这祖宗画了张贺寿的复杂图纸,令陈嬷嬷暗中请善雕工的太监在养心殿角落,替皇上每天刻一个时辰,一个月就得了座雕像。

偏这祖宗还觉得不够表达皇上的孝心,上天下地造作,要皇上雕刻两个劳什子情侣玉盏,累得主子爷伤了手。

胆大包天的祖宗,反手就拽着主子爷的手,将血抹在了那尊雕像上。

如今,死的……啊呸,黑的都被说成白的咯!

果不其然,听耿舒宁大夸特夸,太后不好再指责皇上不孝敬她这个额娘,否则传出去只会叫人说她为母不慈,不识大体。

她淡淡笑问:“不知皇帝给本宫做了什么贺礼?”

懋嫔扫了眼耿舒宁,柔柔开口:“说起来,知万岁爷纯孝,累得伤及龙体,太后娘娘怕是心疼万岁爷,都顾不得欣赏皇上的孝心,御前伺候的人也不劝着些。”

熹嫔笑着看了眼完颜氏:“是这么个理儿,万岁爷令十四贝勒归京为太后贺寿,已是十足孝心,又要为朝政忙碌……怕不是有人进了不合时宜的法子?倒辜负了十四贝勒的舟车劳顿。”

完颜氏想起自家爷那风尘仆仆,至今还没养回来的憔悴模样,下意识蹙了蹙眉。

只是叫兆佳氏轻轻踢了一下,她才隐忍着不悦开口。

“熹嫔说笑了,我们爷怎敢与皇兄相提并论,难不成我们爷孝敬了额娘,万岁爷就不必孝顺了?没有这样的道理。”

太后冷冷扫了眼懋嫔和熹嫔。

允禵归京且避而不见,本就叫她心烦,眼下这两个还如此没眼力见儿,实难叫人给个好脸。

懋嫔和熹嫔心下暗恼,也不敢在这样的日子继续挑拨,虽疑惑却不敢再多话。

尤其面色看起来平静的熹嫔,她尤为惊疑不定。

明明那止女子天葵,促湿热滞怠的药起了作用的!

先前太后几乎跟皇上和耿舒宁水火不容,现在宜贵太妃这个眼中钉也在,太后怎么会……

胤禛淡淡开口:“朕之身体发肤皆来自额娘,为额娘献寿礼,哪怕是饲鹰割肉也是理所应当,额娘万不必放在心上。”

殿内又是一惊,这释迦牟尼典故中的鹰……可不是个好词儿,那说的是鹰害弱者,佛祖不忍,以身饲之。

眼下……大家不动声色看向始终垂眸温婉恭敬的耿舒宁。

有那好事儿的心里直呼好家伙,这几乎算是明着怼太后了!

都说太后和皇上关系紧张,这紧张程度是她们能看的吗?

连熹嫔都暗暗为之心惊,与众人一起静待太后生怒。

岂料太后面色丝毫未变,跟好大儿比着,一个赛一个的云淡风轻。

她微笑看向耿舒宁:“老祖宗都夸你会伺候人,嘴也巧,往后除了好好伺候皇帝,也叫皇帝学学你那张巧嘴,省得总说些叫人误会的话。”

耿舒宁恭敬蹲身:“谨遵太后娘娘吩咐。”

太后又笑看胤禛:“既是皇帝精心准备,本宫倒有些期待,皇帝给本宫做了什么贺礼,呈上来瞧瞧?”

胤禛也露了浅笑,颔首吩咐:“苏培盛,叫人抬上来吧。”

苏培盛:“嗻!”

他紧着几步行至门口,没有拍手示意,却是躬身侧了下胳膊。

紧接着,满面风霜的允禵在前,赵松在后,两人肩挂红绸,亲自抬着一座盖了红绸的玉石底座入殿。

众人为允禵的风霜之色震惊,十四贝勒才去青海两年,怎的看起来跟换了个人似的,那沉稳肃杀的模样……竟跟皇上愈发像亲兄弟了。

太后微微张嘴,眼眶不自觉发红,却紧紧捏着帕子,稳坐不动,压着酸涩和心疼,强令自己看向允禵背后。

红布下的雕刻瞧着体积不算大,但挺宽,隐见展翼,莫不是凤凰玉雕?

只待二人站稳,允禵回身,翻手揭开红布,殿内立刻响起惊呼声一片。

雪白玉座之上,是一块姜地色的大石,雕刻成了九天凤女下凡尘的模样。

与时下凤女骑彩凤,抱凤首箜篌的刻法不同,那凤女慈眉善目,脚踩玉座,仙衣绶带,簪钗环佩,具都栩栩如生。

而在她身后环绕的披帛悬空处,凭空生出两个凤翅展翼做飞翔状,凤女双手合十,凤眸微阖,一脸悲天悯人之仙姿。

最令人叫绝的是,凤女眉心一抹鲜红未绽的牡丹,在接近明黄的姜地色映衬下,惊艳绝伦。

而凤女端庄大气的裙裾之上,以朱红字体写着五个字——泰山石敢当。

允禵甩开袍子跪地,扬声铿锵道:“此石乃刑部尚书耿佳德金自山东偶得,皇兄亲自雕刻,儿臣题字,唯愿额娘无病无灾,百鬼不侵,喜乐安康!”

太后鼻尖微酸,“好好好,我儿……你们有心了,允禵快起来吧。”

顿了下,她又哑声道:“耿尚书也有心了。”

耿舒宁赶忙再次蹲身,“太后娘娘仔细看凤女眉心和题字,比起万岁爷和十四贝勒的孝心,阿玛万不敢领此功劳。”

太后太想念两年没见的儿子了,即便心里对胤禛和耿舒宁再不喜,依然没忍住站起身上前走了几步。

这一看,她身为对颜色格外敏感的后宫女子,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这不是朱砂?”她震惊转身,扫过胤禛,又看向允禵,目光紧紧盯着他。

“这是你……你们的血?”

不管震惊与否,殿内的惊呼和夸赞的话不绝于耳,将千秋节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允禵躬身,姿势与以前也不一样,多了一抹硬朗,也带着几分晦涩。

“额娘,皇兄说的话,儿臣都听到了,深以为然。”

他抬起头,深深看着从小就疼他的额娘,灿烂笑开,露出了唇上的细微伤口。

“儿等身体发肤皆来自额娘,恳请额娘收下皇兄与儿臣的贺礼。”

他再次跪地,仰望太后,隐含哀求:“儿臣不孝,不能侍奉额娘左右,但为大清,为皇兄,为额娘,儿万死莫辞,绝不后悔!”

太后的身子微微颤抖,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才深吸了口气,上前扶起允禵。

“好,你们兄弟齐心,你好好为你皇兄办差,本宫——等你们回来!”

说罢,她松开允禵,掩下自己快咬碎的牙关,转身往殿外走去。

“时辰不早了,该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奉老祖宗去正大光明殿了。”

六月十八日,太后在正大光明殿,展示了皇上和十四贝勒的贺礼。

她跪请太上皇旨意,欲去五台山为大清将士和儿子祈福,太上皇准了。

六月二十,太皇太后懿旨嘉奖,亲自为太后择了吉日,十日后出发五台山,令温宪公主夫妇护送陪同。

在此之前的两天,是钦天监选出的吉利日子。

六月二十八,抚远大将军允禵奉皇上挂帅,御驾亲征,于午门直出,百官和后宫妃嫔等人相送。

太后站在城门楼上,对身后妃嫔对耿舒宁跟随出征一事的酸话和编排充耳不闻。

她面无表情吹着风,冷眼瞧胤禛在大军前颁布亲征诏令,以振奋士气。

耿舒宁身着束身宫袍,两把头戴麒麟点翠长簪,就站在圣驾明黄华盖下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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