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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福殿水榭的宴席未开,赵琰也不在主桌上,他还在庆寿殿里优哉游哉地吃果子。
日头正中,崔妩在宫人引路下走上庆寿殿的石阶。
赵琰看她腰上悬挂的还是一枚旧玉佩,有点不高兴。
“你来了,听说漆云寨的人又出现了,你没事吧?”
那日赵琰到晚上才听到消息,可惜宫门下钥了,不然他一定骑快马领人把那群无法无天的家伙捉住。
崔妩行礼:“托六大王的福,臣妇无事,只是大伯父和大伯母不幸……”
“好了好了,人各有命,走吧,今日有好戏看。”赵琰早就等不及了。
崔妩让开一步:“六大王选陪读,臣妇可不好出现在宴上。”
她本就不想来,自己接这个请柬名不正言不顺,那些能选上陪读的都是未曾婚娶的年轻男子,自己怎么可能混迹在一堆年轻男子之中,还是跟赵琰一同出现。
但赵琰却说请她看一场好戏,一定要她来,荣贵妃也只说无须担心,届时就当是陪自己走走,到了那边停下看一眼,崔妩这才不得不来。
“二娘子说得不错,你再小也该懂男女大防,何况二娘子已经嫁人了,更需避嫌,走吧,随本宫到处逛逛,时候不早了,快些过去,别让那些郎君久候。”
荣贵妃步出庆寿殿,搭上崔妩的手:“咱们先到别处走走,上回你只来庆寿殿,一定没去后苑看过,那儿比金明池还要凉快,旁边就是春斓馆,晚汐郡君生了个极漂亮的公主,如今正是玉雪可爱的时候……”
面对荣贵妃的亲近,崔妩在察觉到了点什么之后,比先前进宫更不自然。
原本以为自己攀上了六大王,以后能狐假虎威,没想到是她想浅了,现在自己只恨不得甩开这母子俩。
见母亲和崔妩自顾自走远,赵琰不满道:“你们别耽搁太久啊!记得请爹爹过来,莫误了我的事——”
“你呀,还敢指派我做事,放心吧,你爹爹今日无事,不过你最好是没碰到有人拿朝政烦他。”
赵琰嘟囔:“反正蹴鞠结束还不来,我就派人去请了……”
小黄门躬身进了水榭,说道:“六大王来了。”
众人抖擞了精神,不
似先前散漫谈笑,行礼之后各自端坐在了席间。
赵琰终于在席上露面,未料他开口第一句就是:“这天还早呢,不必着急,咱们先来一场蹴鞠吧。”
他特意选了这座无人的宫室,不仅是因为临湖风雅,也是因为一墙之隔就是蹴鞠园子。
时人尚蹴鞠,季梁城男女老少多擅长此道,就是这些世家公子们,也都会踢上几脚。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呼啦啦地跟着去了蹴鞠园,
“六大王想让谁上场?”有人摩拳擦掌。
赵琰摇头:“本王已经有人选了,你们今天要有兴趣,下注就成。”
出来的几个都不是与宴的年轻郎君,但也是熟面孔,皆是京中有名的浪荡子,他们平日吃喝玩乐在行,蹴鞠也不在话下。
有人问:“六大王,另一队呢?”
赵琰拍拍手,一队飒爽的红装娘子走了出来,窄袖长靴,发髻干净利落。
竟是一队蹴鞠娘子。
在场郎君皆迟疑,问:“这是另一队?”
赵琰点头:“不错。”
“让男子和女子蹴鞠?”
“这胜负哪里还有悬念?”
女子再厉害,怎么也不可能和男子相提并论啊。
有和赵琰亲近的衙内说道:“不如将男子匀开,两队各半吧?”
赵琰摆摆手,“就这样,不管是赢是输,本王都有赏。”
这儿他最大,皇子既然发话了,别人也不再说什么。
男子一队是勾栏瓦肆里的豪杰,蹴鞠的本事大多有目共睹,而女子这一队就不知从哪儿来的,京中也有女子蹴鞠为艺,大概是从民间卖艺的娘子里选就出来的。
可还是有人忍不住嘀咕:“六大王不会觉得女子能胜过男子吧,若是寻常的还好,这里边谁不是蹴鞠好手,跟女子比赛,赢了也丢人啊。”
“就是啊!”
“可若是输给女子,就太给我们男子丢面儿了吧。”
“动动你的脑子,怎么可能输。”
赵琰充耳不闻:“既然没人觉得不对,那就开始吧。”
赛场上敲起了锣鼓。
如此悬殊的比赛,只有一人未离席观看,明府的家仆擦着汗,小声劝道:“公子,且再忍将一阵,出了宫咱们立刻去。”
明锦言忍不了:“我不舒服,给六大王告罪,我要回去了。”
“不成,不成!”家仆按住他。
家主早吩咐了不给公子用那玩意儿,今日非得要他待在宫里等宴散不可。
看蹴鞠比赛的人都没发现这边的小动静,随着比赛的进行,众人慢慢发现了不对。
不管是看台上的郎君, 还是蹴鞠场中的男子,渐渐都变了神色。
他们本以为要赢过女子轻轻松松,但短短一炷香的时辰, 竟然输给了女子队三个球,男子一方还是颗粒无收。
在场男子的脸面都有些挂不住,唯有赵琰面不改色,只是问道:“何意会输成这样?”
“不会是假踢吧……”
赵琰回头看向说“假踢”那个人,“你下去换上来一个?”
那人连连摆手:“我不会, 我不会。”
有眼力过人的,仔细观察起男子队来, 说道:“估计是飞仙散吃多了, 气力不济。”
另一个也附和:“确实,跑起来不快,没一会儿就在那儿喘,不济事啊……”
这也不奇怪,这群人流连花街柳巷,这阵子又沉溺飞仙散, 身子早被掏空得七七八八,平日不觉得如何,实则一跑起来,要不了多久力气就跟不上。
而且看那些官人的神情, 他们也觉得很丢面子, 不像是假的。
赵琰问:“飞仙散是何物?”
有懂行的相视而笑,说道:“这场下不乏流连花街柳巷的风流人物, 如今谁不用飞仙散助兴。”
“说不得说不得, 六大王年岁还小,将来有的是时候去明白。”
赵琰也不追问, 飞仙散是什么东西,他早听崔妩说过了,心里门清。
有人慢慢说出一句:“不过不得不说,这飞仙散用多了,确实让人……没什么气力。”
“是啊……”
观赛的人群莫名荡开一股诡异的沉默。
可争气点,输给女人,就是观赛的男子脸也没处搁啊,每个男子都在心里喊。
荣贵妃领崔妩到景福殿时,水榭里的人都聚到隔墙的蹴鞠园子里去了。
景福殿是座空殿,若无宴会,平日这边少有人来,今日为了选陪读设了小宴会,里外都有宫人侍候着。
只不过这会儿空空荡荡的。
“六大王呢?”
小黄门擦汗:“六大王带着一群小郎君蹴鞠去了。”
“给他选陪读,他竟这样胡闹。”荣贵妃无奈说了一句,拉着崔妩进殿坐着,“走这一路你也累了吧,咱们进去坐着等。”
崔妩恢复了给人当息妇的柔顺:“臣妇不累。”
崔珌过来的时候,只看到尚算完好的筵席,却不见赴宴之人,让他以为自己来错了日子。
小黄门见他露面,将他往景福殿引:“是崔官人吧,娘娘请您进殿相见。”
“草民见过贵妃。”崔珌隔着屏风行礼。
荣贵妃点头:“崔状元不必多礼。”
崔珌还未授官,宫中人都称他为状元。
听着熟悉的声音,崔妩绕过屏风,“阿兄,你怎么过来了?”
他不是往紫宸殿去吗,崔妩还以为是官家宣他说话,没想到是荣贵妃要见他。
她还在怀疑什么?
崔珌确实在紫宸殿见了官家,彼时谢宥也在,手中拿着一根少见的黑色手杖,二人说的是漆云寨的事。
这个天下第一大寨,说起来和他们崔家也有些渊源。
当年杭州乱匪横行,官府调派衙兵不及,让杭州百姓苦不堪言,令人没想到的是,比朝廷兵马先到的竟然是漆云寨。
他们将匪乱平了,匪首方镇山还扬言杭州是他们的地盘,将乱匪收编入寨,席卷杭州几十家据闻是为富不仁富户,走的时候沿途的百姓还分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