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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寻了个拙劣由头,非跟着明宝清回乡那次后,夜里的梦境就有了些变化,变得更加鲜活和旖旎了。
明宝清会笑了,虽然那笑总是有点嘲弄和轻蔑,但毕竟是笑啊。她会在他的梦里说话,口吻大多讥讽,但她肯触碰他了。
严观每做一个这样的梦,明宝清对他的掌控就更深一分,可她从来都不知道,即便是现在,她也不知道。
沐浴用的水是明宝清用过的,已经变得温凉。
严观被柔软的水包裹着,拥吻着,只消合上眼就觉得这是她,是她的一切。
他将自己没了进去,睁开了眼。
透过如梦般的水光幻影,严观似乎看见了那个夜夜被欲念折磨的少年,独自躺在那可怜的假想里,被梦境缠绕摩挲,压抑着喘息。
这一刻,严观与年少时的自己再度重合,他对明宝清的渴望没有半丝的缓解,反而与日俱增。
严观从过往的水影中挣扎出来时,忽然很害怕外面的明宝清会像梦境一样消失。
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既是折磨,也是恩赐,但幸好,明宝清还在原处,但她好像真睡着了。
严观轻手轻脚在她身侧坐下,也像她那样枕着自己的胳膊靠在栏杆上,他的目光像水面上温柔的涟漪,无声的,静默的,落在她身上。
明宝清其实不是很喜欢打瞌睡,因为睡不深的时候很容易做噩梦。
刚才也是如此,她梦见了明真瑄,梦里的他坐在一轮硕大诡异的红月前,身侧群狼环伺,梦里还有哭声,只那哭声不是明真瑄的,好似是明真瑶抑或明真瑜的,这梦很不好。
但明真瑄的信她上月才收过一封,说近来一切都好,只是他和方时敏各自带了百人小队,不住在同一个军帐中了。
这封信是少有的,明真瑄单独写来的,他还问起方时洁,问她是不是出事了。因为每一次给方时敏的回信都是明宝盈执笔,虽说是方时洁的口吻,一次两次不明显,但许多封信过后,若还是没觉察出一样,那还是妹妹吗?
明真瑄在信里唠唠叨叨的,像是坐在明宝清身边念叨着,明宝清甚至可以想象出他那种有点担忧又纠结的口吻。
他说方时敏总是去戈壁滩上一块大石上坐着,躺着,看着那个大大的月亮。
他觉得方时敏应该是猜到了,但他又说,方时敏是不会问的。
明真瑄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方时敏,明宝清不知道,她觉得明真瑄可能也没有意识到。
明真瑄说不喜欢看戈壁的大月亮,太大太近了点,像是怪物邪恶的独眼,但又担心方时敏一个人在戈壁滩上会遇到狼群,所以总是陪着她。
陪伴,其实是很亲密的事,但明真瑄这个笨蛋好像不知道。
明宝清睁开眼,对上严观如水一样的目光。
“醒了?怎么了?”严观摸了摸她被晚风吹得有些凉的面孔,在她唇上亲了一亲,问:“做噩梦了。”
“梦见阿兄,也梦见阿瑜和阿瑶。”明宝清的目光渐渐凝聚起来,她看着严观,看着他敞开的衣襟随着风微微翕动着。
廊上灯笼的烛火没有点燃,只有天上的月亮和水里的月亮泛着冷光,将他身上这点肌肤和线条照得若隐若现。
“有点凉。”明宝清故意说。
严观抱她进屋她不要,只勾着唇角看他。
于是严观站在她身前,脱掉了自己的单衫。
这几日太热,光膀子的郎君比雨后的蟾蜍还要多。明宝清看得太多,已经视若无睹了。
但严观从来都是衣着齐整的,穿官服的时候看起来肃穆威严,穿常服的时候显得随意闲适,腰带袖口衣角处能看出些打扮的小心思。
划龙舟那日的衣着恐怕是他最散漫的样子了,上岸后还湿了身,明宝清想起自己被带去射红场时经过他身边,他还拿着帕子在擦呢。
‘可进射红场的时候,他就换了一身衣裳了,那衣裳好像是金吾卫的。’
明宝清稍稍坐直了身子,靠在栏杆的边角里看着严观脱衣。
他身上的肌肤比脸要白一些,轮廓比穿着衣裳的时候更鲜明,明宝清瞧着都觉得很赏心悦目,只是游弋着的目光时不时就会被一道或深或浅,或长或短的疤痕打断。
严观俯身给她披上衫子的时候,明宝清借机伸手摸他肩头的一块疤。
“这是怎么伤的?像是烧伤的疤。”
“小时候去偷东西吃,被伙夫发现了,用火钳砸的。”严观知道自己身上疤痕多,伸手捂住明宝清的眼,道:“别看了,都是小时候留下来的。”
明宝清抱下他的胳膊,盯着他的胸膛看了一会,又沿着腰线往下,看着那一方方好似割出来的肌块。
她的视线越来越往下,严观只怕自己的龌龊会被她发觉,刚扬起另一只手想捂她的眼睛,可这只胳膊又被她抱进了怀里,像是一柄嵌进刀架里的刀,是一个他可以轻易挣脱,却绝不会这样做的柔软禁锢。
“这里呢?看着伤口好像很深,不会是你阿耶打的吧。”
明宝清把他两只手都抱住了,所以他胳膊被迫抬起,露出肋下一处肌肤,看起来斑驳有异,透着一点淡粉,是被磨薄的皮。
明宝清又伸手去摸,在那块凹凸不平的疤痕上摩挲着。那地方不过是块硬骨头,严观被她摸得气都乱了。
“我阿耶打的地方都在背上,疤都看不出了,这就是磨烂了。”这话哑哑地从严观喉咙里冒出来,方才的抒发毫无用处。
明宝清蹙着眉,神色严肃,道:“怎么会磨烂了?你被绝影拖过?”
“你怎么老是觉得我被它踹过,又拖过?”
严观就势摸了摸明宝清的脸,看着她披着自己的内衫,这副乖乖模样,心里不由得生出无边柔情来。
明宝清笑了起来,伸手要严观抱她。
她是高挑的女娘,但严观抱起她一点也不吃力,他甚至颠了她一把,说:“瘦了。”
明宝清在他胳膊里晃了一下,不满道:“怎么跟颠孩子一样?力气大也不能这样。”
“明日还有事吗?”严观搂着她进屋。
“反正也在龙首乡上了,就去染坊看看吧。”明宝清说:“河岸边的堤坝和引水渠都已经开始做了,也不知道做得怎么样了。染坊里的管事一向喜欢摆架子,连带着手底下一群人都拜高踩低,可没劲了。”
“明日我与你同去。”严观说。
明宝清未置可否,只是道:“不用太担心的,宇文主事训斥过他们了,顶多是脸色难看一些,不敢不做事的。”
严观轻轻把她放在床上,道:“这几日很累吧。”
”明宝清轻声应,但又笑了起来,说:“水田犁在官田里用得很好,可以说是有目共睹,宇文主事说秋后会让匠人赶制,然后分发给县衙,再告知百姓,耕种水田者可以拿家中旧犁来换新犁,他还说,这一件事做成了,我也许就能名正言顺了。”
“到时候我帮你分发水田犁。”严观说。
“你那时候都不知道还在不在县衙里了。”明宝清伸手点点他的鼻子,道。
“做白工总是要我的吧?”
明宝清又笑,道:“南衙十六卫,也不知道你会被分到哪一处。”
“我都还没通过遴选。”严观道。
“众目睽睽之下,你已经露过一手了,萧小娘子的意思,说不准就是圣人的意思,你还敢藏锋守拙不成?”明宝清郑重道:“此事要小心抉择。”
“我知道。”严观看着明宝清的神色,知道她担心自己,就道:“我会全力以赴,否则一个小小不良帅,也难护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