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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认为自己错?”
“是,”明宝锦回神侧目看她,轻道:“先生对不起。”
“那为什么又要说对不起呢?”
“因为书苑的规矩是不能动手打人。”
“那你认为是书苑的规矩错了。”
“也不是,但……
明宝锦垂了垂眼,没有敢继续说下去。
“但什么?那一巴掌打下去那么有胆色,有什么不敢说的?”
明宝锦抬眸看李素,很多学生怕李素是因为她的威严和烧伤,但明宝锦眼底没有一点畏惧,甚至连迷茫都没有,这不是个智慧未开的蒙童,她已经被别人点通了窍门。
“姐姐说,读书能让人明理懂礼,言辞有礼,眼界辽阔,但在被教化的同时也是被驯服。她说,希望我保留一点不服教的脾性,保留一点乡野的蛮劲,道理讲不通时可以动手。”
明宝锦说了这些心里还是挺害怕的,她顿了顿,很轻很轻地道:“也应该动手。”
沉默良久,李素问:“你大姐姐教的?”
“嗯。”明宝锦好奇地问:“为什么不是三姐姐教的?”
李素见她还有胆子反问,轻笑了一声,道:“你三姐姐喜欢秋后算账,暗地里狠狠讨回来最好,不过她也会赞同你大姐姐教你的,更合你的脾性。”
“先生觉得我无错?”明宝锦小心翼翼地问,却听李素冷哼一声,道:“还无错?岑小娘子一边脸都大肿着,王氏眼下还未走呢!”
见明宝锦一双眼水汪汪的望着她,李素难得心软,道:“罢了,你现在这继续面壁,我去瞧瞧今日是谁来接你。”
第127章 打的就是你
也该是王氏运道不好, 今日来接明宝锦下学的不是蓝盼晓或文无尽,而是明宝清和严观。
祭礼毕,严观就又做起了养鹰养犬的闲中侯, 先去兰陵坊的马场接了明宝清, 经过家门口的时候同老苗姨嚷了一声, 说他们去接明宝锦回家吃晚膳。
“好好。”老苗姨小跑出来, 满脸孩子般的雀跃,“诶,我自己今个买了一条顶顶好的鳙鱼, 哎呀, 好得不了,一鱼两吃,鱼头清蒸淋花椒茱萸油, 鱼身炖腌菜吃啊!快些带我小宝儿回来。”
严观和明宝清把从马场买回来的一壶牛乳递给老苗姨, 看着她欢欢喜喜的样子都忍不住笑。
老苗姨今天一个人往外走远了点, 发现了明宝清曾与她提起过的养莲花的官园。
她是怎么发现的呢?她在路上瞧见人家提了一条好鲜灵的鱼, 眼馋了,一路打听过来的。
官园守门的妇人瞧着三四十岁了,穿着一身灰褐布衣, 除了那一头弯弯绕绕的辫子盘发和摇晃的单边耳坠子外, 看起来真是普通得不得了。
老苗姨没看见她搁在脚边的佩刀,也没看见她被削掉的半个手掌, 只径直走过去问这是不是能买鱼。
那妇人笑了,说:“卖啊, 夏天还卖莲蓬, 秋天还卖藕呢,鱼儿是四季都卖的, 您老进去自己挑吧!”
老苗姨退了一步,仰脸看看那官园的牌匾,又问:“我自个进去啊?”
“阿婶,这又不是什么官府衙门,一个种练莲养鱼的大泥塘子罢了!”那妇人爽朗笑道。
里头可是不只一个大泥塘子,有大大小小好些塘子,这时节的塘子是最空的,残荷都折进泥里去了,但新莲又都还没长出来。
这园子里却不冷清,做活的人男女老少都有,老苗姨寻了个老汉一问,老汉就抄起个连网兜的竹竿子带她往里走了。
“要什么鱼啊?鳙鱼、草鱼、鲤鱼、鲢鱼,今儿倒是没泥鳅了,叫菜市的摊子给包圆了,团鱼还有七八个,要不要?”
老苗姨听他口气好大,七八个团鱼?寻常小酒肆、饭馆都吃不下吧。
“要,要鳙鱼,一条,一条大的。”
一个塘子一个塘子里养的鱼儿都不一样,岸边的渔网里已经兜了一些鱼,但都没有比较大点的鳙鱼。
“等着啊,我现给你网一条去。”老汉划着舟进了塘子,捞了好一会,捞起一条鲜灵活蹦的大鳙鱼来。
他提着网兜却是往一间棚屋里去,老苗姨一瞧,书案后坐着个打瞌睡的妇人,书案上有算盘有账簿有秤。
‘啊,打秤的地方。’老苗姨有些紧张地捏紧了钱袋子,‘不会贵出天去吧。’
“阿婶呐,来,你看看秤噢,有九斤哦。”那妇人道:“一斤两文,十八文。”
老苗姨荷包里有钱,她笑眯眯地数了铜子出来,只听那妇人道:“要叫我们杀鱼的话,鱼肠鱼鳞就得留下了,你自家种菜吗?”
“种的,我自己能杀。能敲晕吗?”老苗姨刚说完,就见那拨算盘拿笔的妇人抄起一棍子就敲了下去,干脆利落。
干荷叶一裹,老苗姨就像抱个小娃娃般把鱼儿抱回来了。
现杀的鱼儿,老苗姨一刻都不敢耽误,开膛破肚剐了鳞片,斩开鱼头成两半,斩断鱼身成大块。
腌菜是老苗姨从青槐乡上一路带过来的,因为要炖煮,也不必切的太细,从坛子里捞出来粗粗切成几块备用,将那鱼块洗去血腥,用胡椒、料酒、薄盐稍腌后略煎,鱼皮起皱泛出黄焦来,蒜子在油里一烹就没了臭气只有香。
老苗姨蹲下身,将那柴火烧旺,从明宝锦的小灶上提起一壶滚水冲进锅里,那锅里的鱼块和蒜子就并着一锅奶白的沸汤滚了起来。
老苗姨把腌菜码进去,又在鱼头上略抹薄盐,等着家里人陆续回来了,烧炭一蒸就行了。
她忙好了这些事,美滋滋坐在廊下的小杌子上想心思,想着明日不能再傻待在家中了,大娘子买了那样好的锁头,将门一锁,出去逛逛多好,今日找到买鱼儿的地方,明日还能找到别的好地呢!
这样好的鱼儿,明宝锦吃饭该有多香呢?
她又想着明宝清买的这一壶牛奶得多少个钱呢?饭后在灶上热过一道,孩子们一人一碗喝了睡,明朝起来壮壮实实去书塾。
老苗姨眼下心情好,若叫她知道明宝锦此时此刻正在面壁思过,这等好心情只怕也要烟消云散。
“还好那时候没把这么个野丫头留在七娘身边,否则还得了,我七娘岂不是要被她摁着打!?这么个混账魔星,还躲躲藏藏的!你叫她出来!这一耳刮子我非要讨回来不成!”
王氏决计不肯休,见到明宝清和严观下马时稍怵了一下,瞥见岑贞秀那红红肿肿一张脸,登时又火冒三丈起来。
明宝清抬步迈进门来,看向岑贞秀,那脸上的巴掌印子小小的,可五个指痕全部清晰可见。
明宝锦并没有天生怪力,这该是卯足了劲抡的一巴掌。
“她为什么打你?”明宝清问。
“为什么?”王氏将岑贞秀护在身后,睇了眼倚在门边没进来的严观,恨声道:“你还有脸问为什么,还是你好手段,什么人都能托赖着送进书塾里,烂泥巴浇了层锡水还是烂泥巴!”
蒙学的管事周娘子立在一旁,道:“说这里,我有一句想问岑夫人的。”
王氏斜眼看她,道:“我知道,你自是偏心她的!”
周娘子没有理她,俯身看向岑贞秀,道:“明小娘子不该打你这一巴掌,那你对明小娘子说的那些话,就该吗?”
岑贞秀抿唇不言,听见明宝清问:“什么话?”她更打了个哆嗦。
王氏更怒,道:“怎么?这年头实话都不让人说了?你们蒙学就是这么教人的?”
“你要觉得是实话,你就说。”明宝清瞧着王氏,道。
王氏还真就复述了一遍,略抹了几个难听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