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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算手里有什么褚大娘子的把柄,也未必敢用来威胁,更何况把柄这种东西,褚大娘子说不定还有一箩筐呢。”
两京诸市署在东西两市设官署,明宝清咂摸着崔四这番话,想着邵阶平特意在崇仁坊买房子,恐还是为了就近方便争权行事。
“虽说他做到了少卿的位置上,高平乡、青槐乡上都还有他的庄子,但邵家分家了,他是庶出,依循祖制来分不到多少东西。”
这话叫崔四轻轻叹了一口气,见明宝清看她,她笑了笑,道:“明娘子还有事要问吗?”
明宝清摇了摇头,道:“多谢崔娘子。”
她们二人交谈时,一直有欢腾的人声浮动着,不远处大安国寺前的场戏也很热闹,响声轻易就传过来。
满城欢欣,游飞在何处?
外头那样热闹,天也彻底黑透了,烟花戏法在各场歌舞的间断上演,将不远处的天空映得像晚霞一样。
林姨往食盆里舀好了粮,立在那草棚门口仰脸瞧了瞧,又低头进了下一间。
这里关着一只正在熟睡的狮子,过会子要连着笼子一起拉出去让百姓们赏玩,所以就下了药,让其昏睡。
虽然有铁笼,那狮子又睡着,但林姨还是吓得差点直接死过去,软在地上好久,才一点点爬出去。
幸好禁苑的几个仆役都仰着脸在看烟花,没瞧见她个兽苑的仆役居然会被被药倒的猛兽吓成这样。
林姨稳了稳心神,走进下一间格外吵嚷的草棚里,那是一群猕猴,约莫有十数只,一刻不停的在笼中叫唤着。
猴戏是热场的表演,所以这些猕猴今夜是不用再表演了。
这棚子里又臭又吵,林姨还时不时闻见一丝甜滋滋油乎乎的气味,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同这些猕猴的味杂在一块,又香又臭真叫人受不了。
她桶里食没多少了,就剩半瓢,猕猴吃不饱不乐意,唧唧叫着,人一般的手指拼命去够林姨手里的桶子。
林姨看着那些小猴的样子,觉得真像小孩啊,就跟明真瑶站在那温泉庄子的门缝里看她的表情一样,也很可怜。
但吃食真是没有了,她也没办法,更何况她还有正事要做呢。
小猴都哀哀挽留着她,但有几只蹲在笼子的角落里,正拼命伸手去够一个草堆,想要把那草堆给扒拉开来。
‘那有吃的吗?’林姨快步走过去将那草堆扒拉开来,香甜气一瞬间涌了出来,令她觉得很熟悉,就是前些时候刚刚吃过的油烹柿子饼。
那是秋日里明宝锦最最喜欢的一种甜食,熟烂的柿子泥和糯米混成面团下锅炸得金黄,有些还包桂花糖馅、豆沙糖馅,一咬就淌出糖汁来,被烫着了还嗦着嘴忍不住去吃第二口。
林姨也承认那油烹柿子饼很好吃,尤其是明宝盈带着她在人家油锅边上候着等吃的那一次,美味的简直不知该怎么说了。
可油烹柿子饼这种吃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林姨不必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她又剥开一层,瞧见了游飞紧紧闭着眼的一张脸,衣襟上全是油,那柿子饼都在他胸口压烂了。
林姨僵了片刻,哆嗦着手去碰他的鼻息。
游飞还在呼吸,只是叫不醒,怎么叫都不醒,像隔壁的狮子一样。
林姨不知所措起来,今夜的经历对她来说实在太复杂了,她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游飞出现在这里很不对劲,他肯定是被人掳劫来的,有人想在今夜做一些事,给萧奇兰下毒这计谋太潦草太愚蠢了,当场被抓住的可能性太大了,但幕后之人好像并不在意,不然也不会选择她这样一个怯懦的妇人来行事了。
成与不成这线索都只会断在林姨这里,污水也只会泼在明家女娘身上,游飞是不是也是一样的用处?
她摇晃着游飞,忽然又在那油腻腻的甜味里闻到一点别的气味。
这种味道她从前也闻到过,明宝盈和明宝清换下来的衣服上时不时会有,她们告诉过她,是因为沾到了火药。
林姨只知道火药是一种像黄砂、黑砂的东西,但又像油一样容易燃烧。
游飞身上的火药味让林姨困惑又恐惧,她浑身都在颤抖,她以为自己能行的,她之所以掺和进这件事来,是想找一找线索,将那些给她引路,让她得以溜进紫薇楼里的细作面貌都记住,这样就可以到公主面前陈情,替明真瑶邀一份功劳。
可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林姨根本想不明白,她想去找人帮忙,可以找谁呢?外头那些仆役每个都有可能是细作,一个不小心可能直接送了游飞的命。
林姨努力做着思考,将那些从游飞身上扒下来干草重新掩回去,起身走出棚外。
“林姨不见了?”
明宝清绕了一大圈, 想着游飞是不是坐在那布铺的屋顶上同明宝锦一块看热闹了,可没想到游飞没回来,就连林姨也不见了。
蓝盼晓抬头瞧了一眼, 就见明宝锦被明宝珊搂在怀里, 两人正看着那个只捧着一根细细金玉竹, 就走在高空上的女娘。
她足下只有一根软绳, 在夜风中会摇晃,会随着她的走动上下波动。
那软绳是黑色的,在昏沉的暮色中几乎隐匿, 布铺的屋顶与那铁索齐高, 明宝锦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眼前凭空走动,紧张地移不开眼睛。
“她会不会真偷偷进到紫薇楼里去了?”蓝盼晓压低声音说,慌乱地绞着自己手里帕子。
“若按常理来说她根本进不去的。”但若不是不按常理呢?明宝清脑中念头杂乱得很, 她皱紧了眉头, 道:“别急, 我这就去看看。”
以明宝清的身份来说, 还有些地方是能出入自由的,譬如紫薇楼苑里工部安置匠人和备用物件和教坊伎人等候休息的地方。
李素和明宝盈也在那里,明宝清进来时她们正仰着脸看那个在半空中显得很渺远的身影。
“从紫薇主楼的视野来看, 她是不是像能直接走到月亮上去?”李素问。
“是, ”明宝清快步走来时也答了一句,“陛下的大寿逢满月, 所以教坊使管这叫嫦娥拜寿。”
“阿姐,你怎么来了?从布铺那边看视野更好呢。”明宝盈面上的笑容很快淡了下去, 她问:“怎么了?”
“林姨不见了, 解手的地方就布铺后边,三岁孩子都不会迷路。我疑心她该不会有什么法子能进来吧?”明宝清不太确定地说。
“不至于真干得出这样的蠢事吧!”明宝盈的眉头紧紧蹙起, 道:“更何况她怎么进得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她能变苍蝇不成!?”
“也不是所有地方都里三层外三层的。”明宝清蹙眉道:“我方才来时,见边上的兽苑还有奴仆出入,人多杂乱,羽林卫也不是各个都认得。”
“说来还真是,礼部备了些放生的彩雀,说那彩雀聒噪,等着时辰差不多了才会送进紫薇楼里,还有只白雉,是紫薇楼里官员们比诗的彩头。”李素忽然开口道:“你阿姨自己进不来,只怕有人利用她一颗爱子之心,替她铺路,又借你弟弟年幼,思虑不全,恐还真叫她钻进去了。不过,她到底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