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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是这样吗?”游飞问。
“我是随波逐流,又是赶鸭子上架。”严观自嘲道。
师徒俩正说话,就见明宝锦跑了过来,吃惊于这院里居然还能杵着这么大的两个闲人。
她气鼓鼓地走上前,道:“要帮我抬喜饼出去分哦。”
明宝锦一个人操持不了那么大的喜宴,大家也舍不得她那么劳累,所以她只和老苗姨一起做了这一味喜饼。
这喜饼的做法是从林姨那偷懒的面饼上来的,只是多加了鸡蛋、麦芽糖稀,用小火慢慢焙熟的,面饼上的暖色像一抔在日头上晒干的黄土,闻起来还是那股充盈的麦香,只是更甜一些。
喜饼不用模子,在鏊子上烙着自然就成圆墩墩的样子,隔了一日吃起来还是非常的松软。
喜饼要分给街坊四邻,公主府自然也有,轮值的护卫看见明宝锦提着小篮子过来,就知道自己又有好吃的了。
喜饼每家分一双,还要给宾客带回家一提,所以笼统做了两百来个,一鏊子能出十个,明宝锦足足守了二十几趟才做够了。
照理来说二婚不必有这样大的阵仗,喜宴喜饼,花轿喜乐,如此破费。但对于所有人而言,都觉得今日不仅仅是文无尽的初婚,也是蓝盼晓真正的新婚。
入夜席散的早,住得近由游飞和朱姨步行几步相送,住得远的要去客栈落脚,兰陵坊中没有客栈,明宝清和严观就载着客人去相邻的靖善坊里安置,客栈都是提前定下的,也不需宾客自己花费。
明宝锦和明宝珊在家中收拾桌椅,明宝盈在盘点贺礼,家中也没有多余的屋子做库房,贺礼就暂存在了她的屋子里。
前些日子她和文无尽得中后,各家送来的贺礼也都在此。
户部的同僚以及工部共事过主事、司匠们都送了明宝盈礼物,家中姊妹也都人人有份。
蓝盼晓和文无尽送了她一套裁剪装订好的册子,一共四本,粉、绿、黄、墨四色封皮,封皮是布做的,上面分别绣了春花、夏叶、秋果、冬雪,美极了,明宝盈捧在手里的时候都被惊艳地有些失语。
书册内里的纸也是纸坊最好的纸,一年只能产出三卷,三卷都是李素定下的,再没有对外卖的,明宝盈这一份是蓝盼晓特特留下来的,纸张细滑柔韧,在上头写字简直是一种享受。
明宝清的礼物是一把小算盘,一颗颗算珠是她亲手磨,算盘四角的金铜是给明宝珊做小榨床剩下的,因为合了明宝盈手的大小,怎么拿都非常趁手,挂在蹀躞上也不奇怪。
明宝珊和朱姨给她做了一整副椅套,臀背能触到的地方被包裹了起来,就连左右搁手也是一样。
明宝锦的礼物是一罐蔗汁熬出来的霜糖,明宝清好些年前从坤道道观里带回来过一
粒,只给明宝锦吃了,而如今大家都能吃到明宝锦做的霜糖了。
明宝盈被这些礼物簇拥着,身心都很松快。
她一件一件核对着礼物,拆到一对投壶的时候,见礼单上写了岑家,岑家就是指岑石信,没别人了。
明宝盈觉得很奇怪,因为岑石信笼统是三件礼物,送给明宝盈和文无尽的中举贺礼都是书阁,而给文无尽的新婚贺礼明宝盈方才已经看到过了,是一对非常贵重拿得出手的金娃娃,男娃娃撅屁股趴着,女娃扬着手里一个金环在笑,很是可爱。
明宝盈将投壶拿起来细看,只见涂了红漆的箭在壶中打转,发出‘哗啦’声响,说实在的,这对投壶也还称得上精美,不是什么便宜货色。
‘会是谁送的呢?’明宝盈在想这件事的时候,忽然就见朱姨和老苗姨两人一下冒了进来,道:“你舅舅送的那一双金娃娃呢?”
明宝盈忙取了给她们,两人又急急忙忙往东跨院去了。
第179章 鹰苗
文无尽拿着那一双金娃娃走进来的时候, 蓝盼晓正在铺床,她有点没事找事做,被褥本来就要掀开的, 她还非要铺得整整齐齐。
“竟是实心的金子, 也太贵重了。”文无尽说。
蓝盼晓转过身来瞧了一眼, 道:“算是还元娘的利息呢, 原本老先君留下来的东西,除了给中公的之外,还有元娘一份, 她六舅舅一份。那时候二房太猖狂, 又争抢了许多,属于元娘的那些产业因为契书下落不明,二房不好全拿了, 倒还有一部分在六房手里, 人人有私心, 那时候六房也没说要还。元娘性子大气, 从未在这些小处计较过,后来她把那些契书交给李先生时,又跟她六舅舅通了通气, 岑侍读借由官府的威势, 也是趁着岑二郎这个国子监司业在秦主簿死后心中惴惴不安之时,逼着二房拿回了大多数的产业。”
“原来如此。”文无尽将这两个娃娃小心翼翼摆在案上, 起身去盆架前边洗漱边道:“我们这院里的新漆,也是岑侍读叫人来弄的吧。”
“这个自然了。”蓝盼晓说着。
“阿婆方才说, 厨房里备菜还有好些, 余下五六个喜饼,明早烩一锅子菜粥配来吃, 又说我今夜吃了这么多酒,一定要歇够了才起,睡到日晒三竿也无妨。”
“阿婆顶多就说前面那一句,后头那一句一定是你自己添的。”
零零碎碎的水声被文无尽泼了出去,这院里好安静,正院里人多,这个时辰往往还很热闹,小女娘们笑啊闹啊,叫人觉得每一日都很新鲜美好。
眼下的这份安静也并没有不好,蓝盼晓站在帐前等着,只觉一双胳膊自背后绕了过来,紧紧抱住了她。
文无尽在她颈后轻吻轻嗅,唤道:“阿曦。”
他的唇很软,可能是因为说多了甜言蜜语,撒娇的话也信手拈来,所以让这两片唇也分外柔腻。
蓝盼晓摸过那么多的锦缎细布,但没有一块像他的唇,软得像是被日光晒化了的糖,甜的,烫的,被含着的时候,有种全身跟着一起融化的感觉。
蓝盼晓身上的那件重绣如青山密林的绿衫子就从肩头滑了下去,她内里穿着一件无袖无肩的袔子,齐胸那一圈上缝着一朵朵缠枝的百合花。
他的指尖细细摸过这一朵朵花,认出是自己画的绣样,就轻轻笑了一声。
蓝盼晓以为文无尽会很急切的,可绿裙红袍掉落在地上,文无尽紧紧抱住她,但只是抱着她,过了很久很久后,才轻颤着在她额上落下一个滚烫的吻。
室内的红烛明亮,蓝盼晓看见他湿漉漉的一双泪眼,一双满是咬痕的唇,心里顿时涌上无限酸楚爱怜。
“没事了,都过去了。”蓝盼晓伸手擦他的泪,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哭,她想笑,她也就笑了,笑起来样子还是那样绰约动人。
文无尽的眼睫因濡湿而黑浓,看起来像是坠了星子,他捧着蓝盼晓的脸,轻轻含吻她的唇。
与自己喜爱的人交欢,竟是这样自然而美好的一件事,温柔所带来的愉悦覆盖过了粗暴造成的伤害,给予的欢愉碾压了掠夺的恐惧,哪怕是那些含咬抓缚带给她的一点点疼痛,都只是杂在极乐之中的碎碎间奏而已。
这院里还是好安静,猫儿都懒得叫,偏这帷帐里好生热闹,仿佛有百戏上演。
戏里两个角唱了近一宿,醒时就快中午了,又腻歪了一会,更是迟了。
两人出门时颇有点鬼鬼祟祟的,幸而这个时辰众人早就上学的上学,上值的上值,上工的上工,唯有老苗姨和两只猫儿坐在庭中晒太阳,似乎是睡着了,蓝盼晓轻唤了她两声,她都没醒。
蓝盼晓和文无尽对视一眼,手牵手往厨房去了。
假寐的老苗姨将眼皮掀开一条缝瞧了瞧,抿着嘴笑了起来,伸手摸摸小猫儿,蜷了蜷身子。
真舒坦呐,真要睡着了。
寒月的阳光的确是舒服的,尤其是晒在禁苑这种辽阔的地方,有种格外干爽的气味。
严观看着明真瑜在猎场上训鹰,这一批鹰全是他从蛋养起养到这么大的,所以最听他的话,往往只需要一个手势,一声口哨,就能号令。
如此看来,拥有这些鹰隼的并不是某些达官贵人、皇亲贵胄,而是眼前这个同鹰隼一起飞奔在风里的小郎君。
严观看着那些随着明真瑜的手势而向四面八方去的鹰隼,又因为他一声尖锐的短哨声而迅速地飞了回来。
其中掠过严观发顶的那只鹰隼和从前晋王所有那只格外相似,羽毛在太阳下有微微泛红,给人一种浴血归来的感觉。
严观心头蔓延开一种紧促感,这种感觉并不属于当下的他,而是出现在他决定射杀晋王的那一日。
晋王出现在重弓射程之内时有预兆,先是鹰,再是鹿,然后是草叶波动,最后才是他自己。
严观一直觉得是明宝清帮了自己,让他完成的那么轻易,这也不假。但为什么先是鹰,再是鹿呢?不应该先是鹿,再是鹰吗?鹰为何像个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