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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从前殿回来时,天刚稍亮,能看到小太监们在扫后殿的雪了。

虽然后头没有主子,毕竟库房和膳房都在后头,来来往往摔了什么都不合适。

累得脑袋上冒白烟的小太监,握着扫把的手上都有很明显的口子,十个有八个唇色乌青,一看就知道是袄子不顶用。

耿舒宁心知小太监们没什么银子,棉袄且不说,连最低等的黑炭都烧不起,热水也很少轮得着他们……

她这心窝子像是被攥起来的柠檬,格外的不得劲儿。

回到值房,周喜很快就跺着脚殷勤给她送来了早膳。

进门的时候他放下提盒,没忍住摸了下耳朵,又疼又痒得直抽气。

就连他这跟着大师傅的膳房太监,手上还看得过去,耳朵上也有冻疮,明显夜里是不好过。

耿舒宁塞给他一块十两的银子,“跟内务府多买点生姜回来吧,劳小周谙达多熬点姜汤,给外头的小太监们喝。”

“别叫他们真病倒了,容易叫主子染了病气不说,后头再下雪没人干活儿。”

周喜笑眯眯将银子塞袖口里,“姑姑心善,我这就去,生姜不值钱,这银子还够买点黑糖块回来,回头我叫这帮小子儿给您磕头!”

黑糖块就是熬坏了的饴糖,内务府年底做得多,坏的也不少。

不肯扔掉,好歹得赚点油水出来,几十个铜板就能得巴掌大的一块,算是宫人们过年时,难得能奢侈品尝到的甜味儿。

耿舒宁被逗得笑出来,无奈挥挥手送走周喜。

草草喝了几口粥,就裹着毡毯趴在矮几上,对着笸箩里的羊毛发呆。

在外头冻上一遭,她其实也清醒了,昨晚的灵光又续上了。

大山里的日子其实跟这会子百姓有异曲同工之妙,她知道有个东西能解决普通宫人冬天日子不好过的问题——蜂窝煤炉子。

蜂窝煤用最低等的炭也能做,燃烧的时间还长,上头还能烧水做饭,叫大伙儿冬天能吃点热乎的。

但方便面她能苏,大蒜素也勉强说得过去,炉子和蜂窝煤……这会子根本就没地方找去,她拿什么来解释呢?

即便皇上知道她有不妥,先前苏出来的东西只要她咬死了,这狗东西也没办法烧了她,毕竟都是普普通通或有迹可循的东西……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门口就传来跺脚的声音,陈嬷嬷呼着白气从外头进来了。

“昨夜里下雪冷,姑娘没冻着吧?回头我再去内务府那头要点红罗炭过来。”

宫里用的炭分三等。

上等是造办处烧出的木炭,称之为银丝炭,只给嫔位以上的主子们用,烧出的细灰还能给主子做月事带。

中等就是陈嬷嬷说的红罗炭,是矿上出的少烟炭,炭灰给宫人用。

最低等是煤矿黑炭,烧起来烟大得人脸都看不见,烧完了是一个个小孔的块状杂质……

嗯?耿舒宁蓦地坐起身。

那些小孔和蜂窝煤是不是能胡扯到一起去?

陈嬷嬷见耿舒宁呆呆摇头,脸上稍稍迟疑片刻,凑上前低低道。

“法子给苏常在送过去了,她不知道是谁送的,苏总管那边却瞒不过去……”

前几日太后往御前送了八个女官,还特地避开了耿舒宁。

御前没什么动静,皇上北巡一趟,年底回来忙着呢。

但慈宁宫里,这阵子关于耿舒宁被御前撵回来后,差点没哭死的事儿,隐隐已经传开了。

慈宁宫里几个女官,除了耿雪外,没少阴阳怪气。

若不是周嬷嬷敲打过膳房,姑娘每日还往前殿去,眼下能不能吃上口热乎的都是问题。

“听苏总管说,万岁爷这些日子就没见着个笑脸。”陈嬷嬷不理解。

“索常在也是姑娘推了她一把?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嬷嬷眼皮子眨得很厉害,这是告诉耿舒宁隔墙有耳呢。

显然,陈嬷嬷疑惑是真的,但问题不是她带来的。

耿舒宁打起精神,也冲陈嬷嬷无辜眨眼。

“我没其他人聪明嘛,只能用最简单的法子解决问题,瓜尔佳常在被苏常在追着咬,老实多了吧?”

“苏常在没了个孩子,就再给她个孩子,她也不会继续闹。”

“钮常在要保胎,从大佛堂去延禧宫,肚子也平安鼓起来了不是?”

“我这是为万岁爷分忧呀。”耿舒宁说着,鼓起小脸儿来。

“至于索常在,我只送了她几张能解乏的茶水方子,想叫她帮我在御前说说好话而已。”

“我又不是活腻歪了,怎敢对万岁爷下手,推她侍寝呀?我又不是真打算去御前做尚寝嬷嬷。”

小嘴儿叭叭一顿解释,耿舒宁唇角的笑却略有点坏,肚儿里全是得意。

偶尔客串一把尚寝嬷嬷也不是不可以嘛。

这狗东西想让太后将她送去御前,甚至他一句话……不,不说话只把她啃一遍,她就再无出宫机会了?

美得他!

要她的人,要她的脑子,她要坐以待毙,早晚会被宫廷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确实没做什么,不过是那天的汤块里,加了点容易叫人情动的鹿茸和丁香。

这东西膳房有,一个大补,一个提味儿。

宁楚格那里,除了茶方子,耿舒宁还送了她一张能勾人的方子,以杏仁和远志熬出的雪水泡熟红茶,可以让人体内燥热。

这是上辈子她一个做调香师的小奶狗男朋友,为了勾她用的招数。

为了保证是安全的,小奶狗跟她解释得很清楚,甚至在她面前制作,后头……咳咳,学以致用,她也用在其他男朋友身上过。

这些东西煮安神茶偶尔会用到,对身体没有任何妨碍,甚至有好处。

一般情况下,她和宁楚格用的量,最多能叫皇上上火,吹吹风喝碗绿豆汤就代谢下去了。

可她那天自己上阵勾搭狗东西,差点没把自己搭进去,火没那么好消。

之所以找宁楚格,是因为索绰罗氏在皇上还没登基时,就是他镶白旗下的奴才。

眼下太上皇的镶黄旗不好动,只正白旗变正黄旗。

镶白旗的奴才想继续追随旧主,索绰罗氏必定也想往宫里送人。

宁楚格一直有这个心思,只是她为人板正,又没有出色的容貌和身段,没能得到皇上青睐。

眼下耿舒宁送她机缘,宁楚格不想跟佟思雅一样招了万岁爷的厌烦,就绝不敢说出这事儿。

就是再厉害的太医,最多能查出皇上自个儿肾亏,身子骨绝不会有任何异样。

没证据耿舒宁会承认?开玩笑。

陈嬷嬷通过耿舒宁脸上的坏笑,就知道姑娘口不对心,没忍住叹了口气。

她声儿压得更低,用气音问:“姑娘不想伺候万岁爷?您可没几个月就到出宫的时候了。”

耿舒宁眼神闪了闪,拉着陈嬷嬷在炕沿坐下,跟她耳语。

“嬷嬷想想看,我就这么伺候了万岁爷,与钮常在和索常在他们有何不同?”

最多封个常在,怀了身子都不得晋位,孩子都不能自己养。

如果受宠一点,宫里女人更得吃了她,还要靠脑子来换。

她图自己日子过得太消停么?

耿舒宁冲陈嬷嬷轻轻眨眼,“眼下没了我,其他谁都行不是吗?我们还有得等。”

等哪一天,那狗东西少了她不行的时候,再说吃肉也不迟。

陈嬷嬷想了想,确实有道理,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这男人一旦求而不得,指不定就昏了头,叫姑娘能爬到更高的地方去。

她只是担忧,“万岁爷不是有耐心的性子,苏总管私下里叫人传话说,叫人偷偷收拾青玉阁呢,您这摆了万岁爷一道……”

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若万岁爷真动怒了,可能侍了寝连名分都没有。

耿舒宁微微挑眉,拽过笸箩来,请陈嬷嬷跟她一起纺线。

“既然要走高跷,我自有摔不下来的手段,嬷嬷就等着将来做老封君吧。”

“是万岁爷先撩者……咳咳先出招,我还不能接招了?”

“主子爷去一趟蒙古,我这心跟着飘了一个多月,到现在还没日没夜地为主子爷费心,怎么叫百姓穿暖吃饱,可不是等着叫人欺负的。”

“万岁爷也不行!”

陈嬷嬷:“……”昨儿个从晚膳后睡到应卯,足足睡了五个时辰的,不是您吗?

耿舒宁睡几个时辰这种小事儿,陈嬷嬷不会禀报,胤禛也没心思知道。

常院判查过养心殿,没有任何问题。

御膳茶房甚至宁楚格曾经煮过的值房里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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