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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换成从前,谢清淮看到他这个眼神定然要与他理论一番,然而这个关头再看到,他却觉得十分安心。
毕竟,谢曜可能打娘胎里出来就自带这种眼神了,谢天谢地这个狗东西没有被魔族附身。
他呆傻了这么一下,下一秒马上点开灵力通讯,开始疯狂的给远在灵谷山的苏霁发消息。
他此时此刻十分激动,又带着一些不明状的恐惧,语速极快,话语极密,几乎每过一秒钟便能传出两到三句细碎的话,就这样发出几十条后,他终于得到了苏霁的回复。
对方对魔族这件事似乎并不惊讶,语气中反而带着一丝谴责。
苏霁说:大清早的,我还在睡觉呢。
谢清淮:“……”
睡觉竟然还没有魔族重要吗?!
苏霁的心理素质未免也高的太离谱了吧???
刚刚可是就连谢曜那个万年冰块脸都出现情绪波动了!
他还想再同苏霁聊几句,却发现脚底的大阵已经停止了转动,谢清淮反射性看向高处的谢道岐,不仅仅是他,广场上的几千号弟子也都抬起了头。
谢道岐与他们目光相接,扫视一圈,嗓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严肃:“相信方才启动阵法时,大家便已经知道了我叫所有人来此的目的。”
随着他开口,原本被嘈杂之声所布满的广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自己的宗主向他们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谢道岐继续道:“就在前些天,妖族妖王曾主动来到了我昆仑神宫地界。”
此话一出,现场才刚安静没多久,顿时又传来了一整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倒不怪他们大惊小怪,毕竟任谁听到妖王来此,都不会觉得是一件平平无奇的事情。
众所周知,妖王神出鬼没,修为高深且性情冷漠,百年间从未有人见过他的真身,如今这样一位大人物,却因为魔族之事主动来到昆仑神宫,事情的严重性可见一斑。
议论声此起彼伏,谢道岐并没有叫他们停下讨论,不受影响接着道:“妖王告知我,不久前妖族的东南领地出现了魔族勾结妖族领主之事。为了此事,我第一时间联系了看守结界的弟子,得到的消息却是结界没有一丝一毫的裂缝,依旧完好无损。”
“我连夜赶往魔域,亲自探查,得到的结果与看守结界的弟子一模一样,结界并未受损,便代表着并没有魔族出逃。”
“那我便能肯定,如今出现在大陆上的魔族,只能是千年前的漏网之鱼。”
这话如同冷水下入油锅,一石激起千层浪。
若事实真是如此,那简直比魔族出逃还要恐怖上百倍千倍。
这样一来,修真界千年以来所认为的安宁和平的环境,其实根本就是一厢情愿。
魔族从未真正离开过大陆,他们如同阴沟里的老鼠,暗自附着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用那双被人血刷洗过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所有人。
没有人知道,如今大陆上到底存在着多少个魔族;也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朋友是否在哪一天已经悄无声息的死了。
如今在他身边的,可能是一个冷血而又狡诈的魔族。
他们每天谈论着各种趣事,笑得开怀的时候,兴许开心的只有一个人,而另一个则控制着自己占领的这幅皮囊的表情,脸上分明是笑着的,可脑中想的,却是怎样才能快速干净地扭断自己的脖子。
不过一个清晨的时间,谢道岐所说的话却已经颠覆了所有弟子的认知,他们从震惊到害怕,从害怕到麻木,看向谁的目光都带着显而易见的不信任。
一瞬间,古籍上画着的魔族仿佛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它们有着高出常人几倍的身高,扭曲的骨骼,毛如钢针,尖嘴獠牙,舌头鲜红,指甲尖利。
每走出一步都带着漆黑的雾气,哪怕只碰到了一下,整只手都会被腐蚀殆尽。
它们如同人世间最低等、最没有理智的野兽一般,只懂得厮杀,生吞活人,茹毛饮血。
有不经事的杂役弟子已经浑身瘫软,坐在了地上。
抽气之声此起彼伏,唯有最前方的亲传弟子最先从震惊中回神,带头拔出佩剑,目光坚定地看向谢道岐。
仿佛只要宗主一声令下,哪怕下一刻魔族从魔域中倾巢而出,他们也能毫不犹豫的上场杀敌。
有了亲传弟子做领头人,剩下的弟子被他们感染,逐渐镇静下来。
虽然安逸了几千年,但谁还没有听过宗门前辈长老们曾在那一场暴.乱中奋勇杀敌的英勇事迹?
当时他们的年岁兴许比自己大一点,兴许和自己同岁,若时光倒回几千年前,许多同为少年人的前辈们也能不顾安危,将生死抛之脑后与魔族厮杀。
魔族战役之胜利,可谓是用生命和血肉堆起来的。
没道理到了他们这一代,还没见到真正的魔族就吓得腿软,连剑都拔不出来。
高台之上,谢道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们能够如此之快的走出恐惧,实在是在他意料之外。
他原本以为,这群弟子哪怕出自昆仑神宫,在面对魔族这样残暴的种族突然临世时,也很难在这样短的时间里重拾信心。
倒不是他瞧不起自家宗门的弟子,而是安稳的日子过久了,在突然之间面对未知的恐惧时,被击垮的是大多数。
但让他欣慰的是,众弟子害怕完了,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逃避,而是燃起雄雄的战意。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缓缓开口。
“诸位。”
“在阵法启动之前,哪怕是我也并不知道是否真的有魔族混入昆仑神宫,我也并不知道,假如真的有魔族被揪出,这个人会不会是你的亲近朋友,尊敬的师兄师姐,亦或者是你疼爱的师弟师妹,更或者是你心中倾慕的另一半。”
“若是没有魔族,那便皆大欢喜,阵法消失后,大家便和自己的同门好友一起回去继续上早课。若待会儿死去的,是我方才所说的任何一人,也请大家在悲伤过后,继续坚守自己的道心。”
“魔族嗜血,更嗜心。”
他悬浮在半空的手掌随着话音的落下而落下,一道巨大的金色掌印由上而下拍打到正疯狂转动着的阵法上。
整个广场金光大胜,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原本漂浮在阵法周围的符纸吸收着阵法中的金光,颤动起来。
由最东方光芒最胜的符纸起头,往上空飘去,环绕了一整圈的符纸如同漩涡般离开本来的位置,直到阵中金光被符纸吞噬殆尽,阵中弟子才敢睁眼。
然而当他们睁开眼睛之时,却已经有弟子发现,自己身边的同门正被一条条金色的藤蔓缠绕固定。
他们疯狂的挣扎着,口中长出尖利的燎牙,黑雾萦绕,分明还穿着熟悉的昆仑神宫校服,可那脸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还没等目瞪口呆的弟子们反应过来,空中旋转的符咒四散而开,如同一阵疾风,眨眼间锁定了被藤蔓缠绕住的魔族,金色符咒刚一贴到被魔族寄生的弟子身上,那身体便化作一摊血水,腥臭的气味飘的到处都是。
肉身已死,一团团受了伤的雾气四散分逃,有的往上空飞掠,有的则瞄准了道心不稳的弟子,准备重新寄生。
原本围着阵法的长老们脚尖轻点,佩剑出鞘,大乘期的威压倾泻而出,将那些试图逃跑的黑雾斩于剑下。
谢道岐依旧站在原地,他并未出剑,心念一动,十几道雾气便隔空爆裂,彻底消失。
不到几息的功夫,原本几千号弟子死了十分之一。
有弟子看着身边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好友,如今却连全尸都没留下,不禁张着嘴呆在原地,看着那一滩腥臭难闻的血水,就连哭都哭不出声。
他们不知已经被魔族寄生了多久,一失去那团雾气,整个人便直接融化了。
不过是一群连化神期都还没到的弟子,如今死了,连忌日都不知何年何日。
魂飞魄散也便是如此吧。
广场之上,剑光凛冽。
宗门之外,苏霁站在房顶上,看着同一时间里各个方位消散的金光,便知这场宗门自查已然接近尾声。
今日会死多少弟子他不得而知,但若是这场自查能伤到那群漏网之鱼的根基,便能阻止一场危及整个大陆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