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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宝清被明宝珊轻轻推了一下,才瞧见她示意的方向还有三间小室。
这小室原本是供大夫看诊的,如今改成了换衣裳的地方,一间小室是敞开的,也设了小小茶座,余下两间掩了纱帘又垂了珠帘,瞧着很雅致私密。
“蓝姐姐拿了活计家去做了。文先生有几天是早课,从书苑出来就来接她一块回去。”姐妹俩一进这小室里,挨在一处,明宝珊一边替明宝清宽衣,一边说:“蚕坊的管事知道我是你妹妹,待我好生亲热,布料钱都是年下再结的。”
“那你可别算茬了,只瞧见银子进,瞧不见银子出了。”明宝清玩笑道。
“不会的。”明宝珊蹲下身替她束裙,笑道:“阿姐也不想想阿娘的性子,我定贵料子从来都要她点头的。”
明宝清将她扶起来,搂进怀里问:“我才听三娘说,那张六郎的夫人来店里闹过了?”
明宝珊抿一抿唇,道:“来闹过两次。”
“什么?三娘与我只说了一次!”明宝清皱起了眉头。
“头一次三娘也不知道,是小莲在路上遇见张家的仆妇在打听我这铺子的事,回来告诉了我们。娘知道后,就往武侯铺挑肉送酒去了。过了两日,那宋氏果然纠了一帮子闲汉地痞想要闹事,不过才冒了个头就被吃饱喝足的金吾卫给吓跑了。”明宝珊用帕子擦了擦泪,依在明宝清怀中,道:“说起来真是丢脸死了,第二次她亲上门来的时候,三娘正带了她两个同窗来给我撑场子,那两个女娘漂漂亮亮,知书达理,出身又好,幸而也瞧得上我的衣裳,可偏撞上这档子事。幸好三娘稳重,没被宋氏激出火来,还挡了阿娘的怒气,这才问出宋氏受了二舅母的欺瞒,以为开这间铺面的银钱是张六郎给我的,我真是恶心坏了,阿姐,我行差踏错一遭,难道这辈子都要背着这个错处过活了吗?”
第130章 油煎豌豆糯糕
明宝珊与张六郎在一块的时候, 他还没娶宋氏。宋氏过门后,他为了哄住明宝珊又允诺会抬她过门做妾。
明宝珊那时候有了身子,走不脱了, 宋氏又不肯她的孩子生在前头, 就有了那次带婆子来灌她汤药的事。
那段日子, 明宝珊简直想死。但熬过去了, 又品出一丝庆幸来。
张六郎原是户部郎中家的嫡长子,因那时看重他父亲升迁有望,他也是个念书人, 所以才定下了明宝珊与他的婚事。
可萧世颖登基后户部换了宇文惜坐一把手, 张父原先的关系经营一盘碎,几年过去,还只是个郎中, 而张六郎也只是在他父亲的荫蔽下, 在户部的度支司做一个低阶主事。
张六郎眼下只是主事, 平素也不见他如何用功, 可盼头却大,只想着一步步轻轻松松登上去,主事、员外郎、郎中, 父亲进一步, 他就进一步,就算父亲被个宇文惜压着上不去, 他总也能等着父亲致仕后留下的缺,总之这一世是富贵荣华都齐全的。
他如今娶的这位宋氏家世倒是不差的, 只幼时留在老家跟着祖父母长大, 并没有叫她念什么书,认什么字的, 跟着下人婆子学说话,学了一口不甚文雅的腔调,婚后露怯,时常叫张六郎嘲笑,又搬出明宝珊来,说她可是断文识字的,又念了几本诗集。
宋氏那时也被气得绝倒,是泼辣气撑住了她,没得被张六郎摁进了地底下去,可她只想着冲明宝珊泄愤来了,药下了她腹中孩子。
明宝珊绝了进门的心思,宋氏盘算着能同张六郎和和美美过起日子来了,但狗改不了吃屎,张六郎就不是个能一心一意的人。
宋氏忍下各院里那些莺莺燕燕,只敦促他念书考功名,虽说有父亲一手拉拔提携,但举人的功名想做郎中委实太低了,吏部就算有人也划不下来。
张六郎一贯嗤之以鼻,说自己闭着眼睛都能上榜,结果今岁的科考来了一个封名避嫌。
榜上倒是有好几个姓张的,毕竟是大姓么,可人家来自天南海北,就是没有张六郎。
张六郎这才惊觉自己误了时机,往后不知道还有没有钻缝的机会了!
偏是这种时候,宋氏在他耳边一口一个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惹得他心烦,竟就遭了打了!
宋氏吃了他几下拳脚,只觉天塌地陷,没一件事是顺心的。
她亲妹妹和小姑子两个都未考中女学,叫她们去女学旁听又觉得没面子,宋氏气得厉害,耳边又听说明家女娘如何如何,更叫她心头憋闷。
前几日,那岑府的王氏忽邀她过府吃茶,宋氏去了,见她的大女儿也没考中女学,心口舒坦了几分,又问起小女儿在蒙学如何,那小丫头嘴硬,不说自己学业好坏,只把明宝锦拎出来贬损得一无是处。
宋氏根本不知道明宝珊还有个小妹妹,也没可怜到要在一个小女娘身上找快意的地步。她自然是厌恶明宝珊的,对明家女娘也没有好印象,可眼下瞧着岑贞秀的德行,只觉得王氏教女不善,大人的事归大人的,怎么让孩子也学得这样一副刻薄可笑的嘴脸?
王氏见她一脸不在意,还看起自家的笑话来,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就说起明宝珊要在兰陵坊开铺面的事。
“新买了宅子,又添了家具,说实在的,我是真想不出她们哪有那么些钱?”
“郎君给的呗。”宋氏这话一说出口,脸色也变了,她皱皱眉,道:“也该是那大娘子的相好给的吧?”
王氏这下又卖起关子来,含笑说自己不清楚了。
宋氏也是被王氏三言两语套进去了,只打听了个皮毛就信以为真,张六郎虽否了她,她只更以为他在遮掩。
她钻进死胡同里胡思乱想了一遭,越想越气恼,又知道明宝珊是个要脸的,不然后来也不会给张六郎吃那么多次闭门羹了,所以打得就是一个剥下她脸面的主意。
这事儿虽是过去了,明宝盈也同宋氏讲的很清楚,明家姐妹如今能互相扶持了,绝不会再沾染张六郎一分,往后若再有个什么胡说八道的,宋氏也应当知道是挑
可明宝珊只要一想起那日的事情来,心里还是难受。
“我只怕连累了你们。”明宝珊的脸才擦了泪,不一会又淌满了,“三娘说她的同窗都没把这事放心上,可我想着,该是哄我的。”
“也不见得就是哄你的,”明宝清认真说:“那日来的是秦小娘子和周小娘子吧?再过几日就是立秋,天一冷起来,时间就紧了。秦娘子明年三月要和三娘一道考明算科,周小娘子要再考一次县试,这才是她们心里的大事呢。周娘子家中人口简单,她的心思也很简单,是个喜欢读史的人,看多了史书,哪里还把你这点子事记在心里?再说秦娘子,她家里乌泱泱可是一大帮的人,什么事儿没听过,什么事儿没见过?人家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
明宝清说得这样详实,明宝珊听着听着,不由得被哄住了泪,止住了哭,道:“阿姐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骗你有什么好?”明宝清哄好了明宝珊,由她挂在自己身上就那么拨帘走出来了。
朱姨抹茶几抹了半天,其实也是偷听来着,见明宝珊脸上有了笑模样,她也宽下心来,道:“你姐姐刚穿上的新裙,卫娘子熨得也辛苦,别弄皱了。”
明宝珊这才松了手,又牵着明宝清走到一面大铜镜前照了又照,道:“真好看,等天凉一点就能穿出门了。城外官田的风硙既已经造好了,阿姐接下来总是多在家中的吧?”
明宝清笑着点点头,道:“司匠每年也要考绩,这风硙落成,我这一年的考绩也就够了,只消等它碾谷磨面时去瞧瞧就成了,眼下可以琢磨别的了。”
明宝珊娇娇地说:“那我明个去家里吃饭好不好?”
她毕竟是没住在一块,贸贸然去,只怕临时多了两张嘴,又要劳烦老苗姨。
“晚上不去吗?阿婆叫我来问你呢。有泥鳅香烹野笋子,油煎豌豆糯糕……
明宝清话还没有说完,明宝珊已经道:“去的去的!”
初春的豌豆到了现在已经被晒干存在了坛子里,要做煎豆糕时就盛一合出来,先在锅里煮透了,沥干了水再和进粳米和糯米磨出的米浆里。
煎的时候舀一勺米浆倒进锅里,许许多多圆绿的豆子就跟着滚落进来,煎熟后是白绿两色,再添一抹金黄,倒也好看的。
这种豌豆油糕可以甜也可以咸,甜就浇点红糖汁,咸的话可以在搅米浆的时候就撒点虾米和葱花,吃时再蘸一角酱油也就是了。
“这点心倒是方便好做的,”明宝珊吃着红糖煎豆糕就琢磨起来,“店里来的女客试衫买裙总是要些时间的,吃口茶是没什么,可招待的都是些花生瓜子,那日三娘带同窗来,只能去邻街买,买回来那味道还不怎么样,想想实在好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