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 2)
谢宥知道那地方,崔妩睡在床内,一伸手就能摸到床头帐外的一小块地方,是以她往里面藏东西,谢宥并不觉得奇怪。
崔妩放好东西蹭下了床,就见官人一身雪白的里衣,发尾微湿,是沐浴过了。
他高大的身影靠近,带着淡淡檀香,床榻的光被挡了一大半,立刻就暗了下来。
崔珌忽记起崔珌初见谢宥,曾吟过一句:“骨重神寒天庙器。”现今愈发觉得贴切。
她在黑暗里仰首,鼻尖追寻他的气息,嘴上却说:“官人要不到东堂安置吧。”
她怕给谢宥过了病气。
谢宥明白她的意思,“不必,昨夜也是这般睡的。”
他既这么说,崔妩也不坚持,爬下床去取干燥柔软的帕子,谢宥就这么看着。
靛蓝蚕被之上,崔妩朝上的脚心白中透粉,柔软的衣料垂下,勾勒了腰身,往下爬的时候一扭一扭的,像小动物一样。
谢宥有俯身追上她,贴上她的背的冲动,似乎春暖花开之后,山里的野物繁衍,多是这个姿势。
她得跟雌兽一般,乖顺蛰伏,被他撞得呀呀低叫,好声讨饶。
这么想来,他们行房的花样确实单调了些……
谢宥挡不住那些道貌岸然的心思,一直到崔妩取来布巾,才在床边坐下。
崔妩对他的念头全然不知,细心帮官人把发尾一点点擦干。
二人一时无话。
崔妩还在想商铺的事,心情忍不住雀跃,连带着脸都红扑扑的。
因为崔妩,谢宥无数次想到自己的幼年。
他在龙虎山上修道念书,家中人探望时,会给他带山上没有的吃食。
他二哥谢宸指着丰乐楼的果子,一样一样给他说:“这是蜜糕、这是栗糕、这是酥油泡螺……”
谢宥并不爱吃甜的,饴糖甜过舌面的感觉,他只有淡淡的记忆。
他也不记得,当时那么多果子糕点是怎么吃完的。
很奇怪,从杭州初见崔妩,那些口舌间的记忆又一瞬间复苏了。
一见着崔妩,就觉得她好像一块糖糜乳糕,眨眼时好像能抖下糖霜来。
后来入水救她,抱在怀里时,让他突然想念起唯一一次,吃过的那碗冰酪。
她浑身湿透,靠在大石头边,日光清澈,罗衣玉色鲜,该是青玉瓷中鲜盈盈的一枚春水生琉璃冻……
谢宥自小清修,却从未缺衣少食,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一见着崔妩,总觉腹中空茫。
新婚夜后,谢宥本是一次辄止,但见她带着泪痕入睡,手不受控制地,又圈上了她的腰肢。
鼻尖蹭过的一寸一寸腻滑,耳畔听她喊一声声“郎君”,向来清明的脑子只剩一件事,重复、枯燥的事,腹中才得填补。
只是这一桩事,他反复尝过的滋味,始终不知道像什么,搜遍记忆,遍寻不得。
后来某一日,他下值归家,见晚霞残照,心神一动之间意识到。
阿妩的味道,该是一种酒。
只是他甚少饮酒,不知道哪一种。
季梁有七十二家正店,所酿的酒不下千种,偏偏他找不到是哪种。
他爱惜这滋味,爱惜眼前人,只后悔初一十五的约定,让那份空茫常没来由地出现在腹中,谢宥索性忙碌在差事上,少见崔妩。
“官人?”
沉默太久,崔妩见他不说话,有些紧张。
谢宥突然开口:“昨日母亲同我说了……子嗣之事。”
崔妩心头一紧,捏着谢宥的衣襟,“官人和舅姑是怎么说的?”
难道藻园也要有通房了?
“我在上清宫时亦有看过一些医书,这事大抵讲究时辰……”谢宥斟酌着词句。
崔妩仰首认真听他说,微张着嘴的样子显得呆傻可爱。
“那官人,官人是说……”她还结结巴巴。
“往后不必再守什么日子了。”谢宥终于把这话说了出来,想来淡泊的眸子里有柔光轻漾。
说起这件事,谢宥是后悔的。
道家讲究“见素抱朴,少思寡欲”,谢宥新婚夜提出往后只在初一十五行房,当时崔氏只是惊讶了一下,就同意了。
未料到,后悔的人是他自己。
谢宥第二日起身时就曾想过,要不就将前话作废。
但是,可话说了出去,怎可轻易更改,何况他能生出这样的心思,证明已陷入其中,确实要些规矩制约。
如今破了规矩……只是为子嗣罢了。
谢宥这般安慰自己。
崔妩未见多高兴,原本只需初一十五受熬炼,那现在岂不是……
可她眼下确实该着紧一些,孩子是她在谢家站稳脚跟的筹码,而且,和谢宥若有一个孩子,那就……更像一个家了。
“一切……依从官人所说。”她转身,原是要上榻去,又转过来问:“那官
人,要行房吗?”
娘子穿着湘妃色薄衫,俏生生坐在眼前,问他要不要行房,谢宥道心修得再好,耳根也立刻红了。
他沉着一口气:“不急,等你再好些。”
崔妩问完才发觉唐突,此刻被拒绝,整个人都要炸开了,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赶紧睡觉吧!”她两圈就翻回了床内,顺道用被子裹住了自己。
屋内的下人们都出去了。
崔妩平复好心情,伸手往自己的“藏宝地”摸,摸到一个白瓷瓶子,才想起忘了给谢宥上药。
说来还是自己咬的。
她抱过他的手,“手还疼吗?”
纱布揭开,那一排伤口已经泛白,在慢慢愈合,她将药粉小心撒在上面,重新包扎上。
谢宥摇头:“无碍。”
她上药时还轻轻吹气,带得伤口边缘痒痒的。
崔妩好像只听说过他说一句,这人冷淡端方,万事无碍,她忍不住问:“那什么才是有碍的?”
头顶许久未再传来声音,等她包扎好抬头,谢宥才答她:“万物清净,道自来居,六欲不生,三毒消灭……什么是有碍的,我还未知晓。”
崔妩只是随口一问,他竟还认真答复她了,只是听不懂。
但不妨碍她觉得谢宥有几分可爱。
“官人……”崔妩的声音又娇又甜,好像爱不够他,又像要逗他,“你沐浴用的什么?”
“什么也没用,大抵是净室里熏的香。”谢宥老实回答。
“那大概是妾自己调的苏合香,怎的熏在你身上,就格外的不同。”她埋脸深嗅了一下。
任谢宥再老成持重,也忍不住笑,“莫要胡闹。”
“妾怎么就胡闹了?”
心若对眼前人生了欢喜,远了就想近些,近了就想贴上,崔妩说着话,手臂缠上他的脖颈,再亲一亲那张眷恋的脸。
呼吸错落彼此颊间,谢宥一收臂,就将她抱了起来。
他自幼修道,承了上清宫源远流长的剑术,有一副远超一般读书人的好体格,从两年多前他下水救自己崔妩时就知道。
流苏帐如有风动,荡开的珍珠流光溢彩,那些莹润的光彩,也有他腰腹上肌理的润泽之色。
崔妩稍一凑近,轻咬他下唇。
正待再近一程,谁料他偏头,拇指按住她的唇:“阿妩……你还病着。”
崔妩清瞳透出怒色来,敢躲开她!
她就是要把风寒传给他!
扯开手,按住他,崔妩居高临下,谢宥热水熏染过的面容白里透红,比蜜煎樱桃还要可口。
她今晚有点说不出来的嚣张,亲下来的时候,眼睛里甚至是挑衅。
可唇舌勾搅间,谢宥也不反抗,甚至在回应她,她跪在两边的脚趾曲起。
他莫不是在求饶?崔妩掐他下巴,加深了吻。
那张柔暖的唇滋味甚好,弄得谢宥眼底翠色汹涌,他收力起身,在她唇角印了一个吻。
“如此……”你不恼了吧?
崔妩被他讨好的举动取悦了,回咬了他一口。
“两年前,”她扬起下巴,眼神有几分倔强,“若没有那事,你会不会……”
她顿住了。
这是刻意做的局,只能一辈子藏在心里,她做过很多局,怎么突然想问这个,是生了什么毛病吗?
谢宥没有对她突然停顿有反应,只说道:“你不想睡,那就不睡了。”
顷刻间,崔妩就被卷入他的怀里,被翻过来,看不到谢宥的脸,她有些莫名,官人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