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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猪肚汤的味道发润发鲜,胡椒的辣味醇厚明亮,喝到最后舌尖抿到姜丝,她才发觉搁了姜。
她眨眨眼,看孟容川,他正笑着把另一碗猪肚汤端起来,笑道:“可算是骗过你的嘴了!这碗是预备着你尝出姜味来了,留着替换的,既然喝了个精光,那这碗可归我了。”
“阿婆预备了两碗?”明宝盈原本就含笑而舒缓的眉眼更温柔了几分,道:“这也太宠着我了。”
放姜是为了她的身子好,更何况姜还那么贵,竟还做了一番她若不喝的准备。
“你自然是要宠的。”
孟容川说这话时正把一盏剥好的石榴递给明宝盈,话说出口他自己也愣了愣,垂眼饮汤了。
明宝盈握着一盏粉红玛瑙,拣了一粒吃了,在唇齿间抿着籽,也不说话。
等着孟容川也喝完了汤,她把石榴盏递过去,两人的手指就在那个小盏里啄来啄去,像两只很有礼貌的小鸡。
一粒一粒吃石榴是一件闲事,明宝盈觉得孟容川来的时候正好,他若早一点,差事没做完,她定没有这份闲心在这一粒一粒地吃石榴了。
吃到可以数清还剩几颗石榴的时候,孟容川就不伸手了,他想把这件事延长一点,想跟她在这间小水房里待久一点。
明宝盈含着笑,轻道:“忙过这一阵,我想吃一盏好茶。”
“还是小芽吗?”孟容川问。
“喜好没那么容易变。”明宝盈伸手啄了一粒石榴籽,孟容川不受控地在心里默数着‘七’。
他与她还有七粒石榴籽的时间。
可偏这时,外头传来一声有些蛮横的叫嚷,是男声,但汉话说得很古怪别扭。
孟容川连这七颗石榴籽的时间都没了,皱眉看外头,但转回脸时眉头已经松开了。
他见明宝盈显然很在意外头发生
了的事,就把碗盏送了送,示意她吃完就好去。
明宝盈托了托盏底,指腹按在他的指头上,让几粒石榴沿着盏壁滚进了她口中。
“诶,还有一粒下不来。”明宝盈道。
孟容川收回了碗盏瞧了瞧,捉了吃了,手脚麻利地将碗碟都拾进食盒里,低着颈说:“你先去瞧瞧吧,小心些。”
“等你一道。”明宝盈站起身立在水房门边,见孟容川提着食盒起身,才往外迈了一步。
官署的前院站着几个番使,正与女官们说着什么,很不满的样子。
孟容川瞧见为首那人身上有些契丹皇族专属的衣饰,果然就听明宝盈道:“是契丹的桓端王爷。”
“王爷又如何?鸿胪寺到底是官署,哪由得他这般呼呼喝喝,这个时辰还这样带人闯进来,是何居心?!”
孟容川与文无尽相较,除了书香气之外,他的通身气度要稍微冷一些,不似文无尽那般总是笑眼待人,但平时的言行举止也叫人看不出他曾在军中待过那么多年。
可他到底在行伍里生活了十年,有些东西浸在骨子里,一遇上外族就冒了出来。
“也不是由着他们来闹的,典客署的署令和署丞也在,只是拦不住他们吧。”明宝盈侧过树影想要瞧个清楚,孟容川下意识伸出胳膊,明宝盈没有瞧一眼,却顺势将手搭在他小臂上,倾过身子好奇地张望着,“什么事情这个时辰来说?典客署办不了吗?寺卿、少卿都不在呀,寺丞也回家了,只有魏主簿在了,难道是故意挑的这个时辰?”
桓端王爷听得懂汉话,但说的不是很好,明宝盈和孟容川只听见了‘宪君公主府’这几个字在他嘴里来来回回地说。
“他是不是在说想住宪君公主府?”孟容川眉头微蹙,心里觉得这件事还真挺不好办的。
明宝盈点了一下头,道:“宪君公主离开契丹时他尚是襁褓孩童吧,对母亲会有印象吗?即便有,他是契丹皇族,对这位毅然决然离他而去的汉人母亲,难道还有会怀恋?”
此时就听那署令安抚道:“王爷勿怪,宪君公主府已经改做女官官舍了,此事实在不是我们能做主的。”
署令说的应该是辅兴坊的公主府,确实已经改做了宫中高阶女官在宫外的官舍。
译者正要说话,却见那桓端王爷一把揪住署令的衣襟,一字一顿道:“兰陵坊!”
第146章 夜游
跟辅兴坊的宪君公主府相比, 兰陵坊的这间公主府就静默了很多,低调到在严观说起这件事之前,明家这些在长安城中长大的小女娘们都不知道宪君公主去世前的岁月是在这里度过的。
英雄迟暮, 美人白头都是人生憾事, 宪君公主既是英雄也是美人, 就让她的逝去更悄然一些, 何必惹人嗟叹。
兰陵坊的公主府这样低调,也不知桓端王爷世如何得知这个地方的。
“兰陵坊公主府也已易主。”明宝盈和孟容川异口同声说。
闻言,桓端王爷一松手, 署令倒跌一步, 被旁人扶住。他面上有些醉容,看向明宝盈和孟容川时神色也很不善。
他们两人都不是鸿胪寺的官员,只是仗义出言, 所以女官们不约而同地横在桓端王爷与明宝盈、孟容川之间, 附和道:“的确如此, 圣人已将宪君公主府赐给公主殿下。”
“她在宫中住着天梁宫这样的好地方, 在宫外又有公主府,离东宫一步之遥而已,居然还要兰陵坊的公主府, 未免贪心不足!”
“王爷慎言!”
“王爷醉后失态, 还不带他速归!”
“焉敢对殿下出言不逊!”
在一众谴责声中,明宝盈这句话的语气最重, 因她与萧奇兰有同窗的情谊在,也是年轻了一点, 纵然性子稳重, 也有些压不住少年意气。
桓端王爷觑了她一眼,又听孟容川说:“王爷说起公主的住所来, 倒是如数家珍,连汉话也流利了起来。”
狠戾的目光果然如孟容川所愿移了过来,桓端王爷歪了歪嘴,道:“这难道是什么机密吗?”
“当然不是。”孟容川说。
“那我所言,有何错处吗?”桓端王爷瞧着满院子芝麻绿豆小官,冷哼一声,道:“我虽是契丹王族,却也是宪君公主留下的唯一血脉,在京这短短几日想住在亡母故居,缅怀母恩,根本就天经地义。你们这帮只知推诿敷衍的小人,生就一副猪脑,全是无情无义之徒!”
“何事令王爷如此大动肝火?”
声音从外头一路传进来,伴随着匆匆步伐,还隐约能听出语气里含着恭敬而热情的笑意,人还没有走到跟前,就已经先安抚上了。
魏主簿见来人是礼部主客司的夏郎中,就知他打得是什么主意!
“王爷此愿乃是人之常情,明日早朝时外臣一定将向圣人提请此事,想来圣人与宪君公主情谊匪浅,也一定会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