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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小娘子送了她们出来,与明宝盈说说笑笑好不开怀。
明宝清瞧了岑贞秀一眼,见她跟在明宝盈身侧,小心翼翼侧眸看着说笑的两人。
她的个子可比明宝锦高多了,可人瞧着却瑟缩了些,没那时候那么张扬了。
六舅母说她在家里玩闹,伤了一个庶弟,被岑石堂亲自打了十戒尺,且下手很重,足足养了两三个月才算好全,此后她就变得寡言了许多。
岑贞秀看着别人,没留心脚下,踏空台阶将要跌下去,被明宝盈一提领子站住。
明宝盈什么也没说,只是转首对陈小娘子道:“陈妹妹留步,回去想题吧,心里有这股钻研的劲儿别断了,断了也难再提起来。”
陈小娘子答应了一声,朝明宝清和岑贞善稍稍示意,回房去了。
“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岑贞善才挤出来的笑脸又消散了,快步上前斥责岑贞秀。
岑贞秀没说话,只跟着岑贞善往外去。
明宝盈瞧了瞧明宝清的面色,道:“姐姐,怎么了?”
明宝清轻道:“我不想让袁先生看笑话,也就没有揭破岑贞善那些惺惺作态的行径,就如将仆妇做的点心说成自己亲自下厨所得,我还觉得这种做派也常见,从前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所以也懒得拆穿,我做什么清高,做什么不屑为之的腔调。呵,因此惹得袁先生很不快。岑贞善还觉得是我害了她,真是她害了我才是。”
明宝盈想向袁先生告辞,得一个解释的机会,但袁先生说乏了不肯见。
“看来真是了,袁先生该是觉察了岑贞善的心思,又渐渐觉出她人品不端,瞧着姐姐也没有全然点破的意思,相当于助长岑贞善想要讨好袁先生的行径了,真叫她嫁进了陈家,倒时候再发现不妥当,阿姐成帮凶了。”
明宝盈坐在马背上,十分露骨地剖析着,听见明宝清叹气,她又道:“不过袁先生这埋怨也是没道理的,她不可能看不出的,岑贞善毕竟是阿姐的表妹,这样当面拆穿她,下她面子,看起来是够酣畅淋漓的,可阿姐成什么人了?”
“小小主事,弯腰进了尚书府,还想做君子吗?”明宝清反问明宝盈,“袁先生是好脾气,尚书府上下都没有目中无人的傲慢,可我在下位,身为工部的主事,就应当替尚书夫人考量。”
明宝盈心里早就想到了这一层,只是没有说出口,明宝清不需要她来点拨这些,她都懂。
月光驮着姐妹俩行了几步,就见前头一辆马车见拦在道上。明宝清没有要停的意思,只是打侧边过去了。
岑贞善一撩车帘只见马尾甩动,她呵道:“明宝清!”
那匹白马停了下来,进了几步又退了几步,像是马背上的两人有不同的指示。
最终马儿还是后踱到了岑家的马车旁,岑贞善的手紧紧抠着窗沿,泪水涟涟,道:“你为何出来的这样迟?是不是又去袁先生跟前嚼舌根了?我自问没有得罪你的地方,你自家遭难,我们岑家也受了侯府不少牵连!到底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只是没豁出去,用整付身家性命来养你们罢了!就叫你就这么恨我?你有什么道理啊!?”
“多哭哭,把脑子里的水多哭出去一些,想想我方才的话,真揭了你什么短吗?你自己太心虚!后头那豆沙酥卷的事,是袁先生瞧出了端倪,不想同你再虚与委蛇下去,故意戳破的。我又能奈何得了吗?”明宝清不耐烦撩了撩缰绳。
“你奈何不了?你好厉害的呀,在我面前那样神气,偏在那
关头无能为力了?”岑贞善不信,也是不肯信。
明宝清说不通她,道:“我劝你一句,还有体面的时候就收着体面,别让别人砸了,上赶着不是买卖。”
“你,你,”岑贞善气得发抖,颤声道:“你这贱人。”
岑贞秀在车里很惶然地听着她们争执,这一声‘贱人’过后,就是一声鞭穗甩动的响声。
明宝盈动作之快,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思索。
岑贞善倒进车里,不敢置信地捂着火辣辣的嘴唇。
明宝盈低头看了眼马鞭柄端上的密密的皮穗子,还真没想过用来抽人嘴巴子也会这么好用呢。
她神情淡定,像是什么都没做过,把伸手握向明宝清手里的缰绳,抖了一下,道:“驾。”
岑贞善的事情, 明宝清和明宝盈一忙起来就抛之脑后了。
只有明宝锦在制物课上还能瞧见她们姐妹,但明宝锦也是忙忙碌碌的,并没有什么功夫搭理她们。
岑贞善有时候挑一些话来说, 明宝锦不接就是了。
她不喜欢翻来覆去讲些芝麻绿豆大小的事, 弯弯绕绕像是在打官司, 无聊极了。
而且时间怎么能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日子过得那样快,转眼间夏就将尽了。
明宝盈与文无尽一道是要参加秋试的,她一直在见缝插针地看书, 只是兼顾两边, 多少有些耗费心力,再怎么精心饮食也是收效甚微。
她瘦得愈发像一条柳,但却很韧, 风越吹越有劲。
明宝盈站在官署檐角下想心思时仰着头, 不知是在看天看云还是看风, 神色有些空灵, 听到一声‘姐姐’时才回神,笑道:“咦,今日怎么有空闲来户部?”
殷初旭没有上台阶, 只走到阶旁抬头看明宝盈, 笑得眼睛都弯弯。
“去户部司的衣粮案议一点私事。”
明宝盈不解地含笑蹙了一下眉,殷初旭踮起脚, 还掩着口,像是预备着说一个秘密。
“鬼鬼祟祟。”明宝盈虽这样说, 还是半蹲了下来, 倾身去听他说话,“怎么冒出这个念头来?难怪夏日里薇娘反而给我送了一坛子豆豉呢, 还说办了个制豆豉的作坊,原是你的打算?”
殷初旭笑道:“姐姐给我做的豆豉,我一向吃得爱惜,夏日炎热不思饮食,所以就带了些到官署里佐餐。林学士也来尝了尝,说味道很好,要是能多做些,替了官员份例里的一部分醯酱就好了。这事儿我交给妹妹去做,她办得不错。林学士见我卖力,就给我引了个人,就是户部司的郎中。”
明宝盈想了一想,道:“虽说官员经商一事司空见惯,也可以说是积重难返,但我觉得圣人近年来的政令一向偏重食禄之人不得与下人争利,你想办这件事,银钱利禄恐怕占了小头。一则是塑薇娘的心气,二则是与你父亲较劲,我只是觉得找个官坊议一议,挂个名头在户部受些约束也好。”
“一应都听姐姐的,我会去办。”殷初旭望着明宝盈轻声诉道:“我还想着,这豆豉哪一日能正大光明纳入军粮里,姨母若时时刻刻能吃到,就像我母亲还在她们身边。”
明宝盈见他如此说,不禁软了神色,道:“一步步来吧。”
“姐姐今日是早值,等会我送姐姐回家吧?”殷初旭道。
见明宝盈摇头,他又道:“那是与孟郎中同路吗?”
明宝盈又摇头,殷初旭便又笑了起来,道:“那一定是跟大姐姐一道回去了。”
明宝盈还是摇头,殷初旭愣了愣,似乎没想过还会有他预计不到的答案,原本笑弯的眼睛变平了,睁圆了,缓缓眨了两下,又笑起来,明宝盈将他的这个表情看在眼里,觉得挺有趣。
“小妹来接我。”她干脆地说。
“真好。”殷初旭轻声说:“家里都是家人。”
“改日带薇娘来家里吃饭,也松泛松泛,”明宝盈伸手拍拍他的臂膀,道:“回了家成日勾心斗角也累,幸好翰林院同别处衙门相较还算清静。”
“一定。”殷初旭得了明宝盈这一句话,心头暖洋洋,又道:“六舅舅待我很是照顾,有那么几回同父亲碰上,他还替我说话,呛了父亲几句。”
明宝盈也就是这两年进了官署,才同岑石信及蓝正临两位‘舅舅’有了些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