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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母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轻道:“若不是二娘子忽然来讨咱们小郎的好,今日哪里会这样?”
“嬷嬷这是什么意思,细细说来。”明宝清忙道。
乳母叹了口气,道:“咱们与三房、四房虽说不算太亲厚,可面上过得去,几个小郎平日里也是一块玩的,只咱们小郎年纪最小,他们有时候嫌小郎,但也只是孩子间的说法。今日在花园里玩时,二娘子给了小郎一个结彩穗的蹴鞠,其余几个小郎眼瞧着没有自己的份,哪里肯依,越是争抢推搡
,二娘子柔柔弱弱的,小郎们一个十一二岁,两个七八岁了,冲撞起来她一下也拦不住。”
明宝清皱了皱眉,正此时见到岑石信提着灯笼匆匆回来,应该是去过了产室,又来看儿子的。
“把我夫人害成这个样子?居然只是站了站脚就走了?”
岑石信双眼通红,颤着手想去摸猫儿的脸,又怕手冰弄醒了孩子,只是跌坐到了榻上。
明宝清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舅甥两人苦坐了快两个时辰,产室终于是传来了好消息,姜氏又产下了一个女儿,只眼下她自己气血两虚,钟娘子搭了她的脉开了方子,只是这方子拿去给府上的大夫看过,却被弃之不用,自己另开了一张,要人抓药去。
明宝清和岑石信赶过来时,正见到钟娘子弯腰捡起自己的药方,对那大夫道:“我是稳婆,也是大夫,难道就不行吗?大夫就不能去接生,稳婆就不能懂医理吗?”
大夫瞧了她一眼,只说两个字,道:“胡闹!”
岑石信瞧了一眼,往产室去了,问几个在床边伺候的心腹,钟娘子的本事怎么样?
姜氏的心腹含着一包泪,说:“天神菩萨送她来的,那稳婆连保大保小都问了,是那位娘子接了手,她还懂施针呢。几针下去,咱们娘子就有力气生了。”
两碗药岑石信都让人给煎好了,端到床前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指了指钟娘子那一碗。
这一夜到天亮的时候,姜氏总算是醒了,钟娘子听到这个消息就长出了口气,撑着椅子扶手想站起来,却一下没站起来。
明宝清快步走过去扶她时正要开口道谢,钟娘子却先谢了她。
“怎么抢我的话?”明宝清失笑。
钟娘子不答反问,“是不是觉得很奇妙?竟是我在这里,给你的舅母接生。”
明宝清点了点头,她刚才倚在窗边看着天光云彩变化的时候,心底的确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像是看见了命数的转折和前进。
“大娘子,是你改了我的命数,今日,也能说你改了她们的命数。”
“怎么都能归功于我呢?”
钟娘子笑了起来,努唇示意岑石信遣人送来的丰厚诊金,她的功劳已经得到了认可。
“谢谢你那天载我回娘家,谢谢你在车上同我说的那些话,也谢谢你和严中侯替我引荐陆大夫。”
明宝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默了片刻,道:“你要谢谢你自己,每个决定都是你自己做的。”
岑石信派人用马车送了钟娘子回去,明宝清去瞧了瞧姜氏,暂时压下一些事,只叫她好好休息,起身出来时岑石信也跟了出来。
“左仆射不曾见我,”岑石信这话令明宝清心头一凉,他皱了皱眉,道:“只让随从传话,让我好生准备去陪都的事情。但我的来意他既然已经清楚了,想来也会尊重逝者。”
第186章 鸢尾
去陪都洛阳做主考官其实算得上一份美差、肥差, 但偏偏赶在姜氏生产不顺这事上,令岑石信很焦心,他连夜请了妻妹来家中住上些日子, 可以帮着照看孩子, 守住宅门, 让姜氏好好休养。
只是岑石信岳家门第不高, 妻妹嫁的也只是小小八品官,想着若是另几房人想趁着他不在家中,而兴风作浪, 妻妹未必能挡得住, 便细细交代了明家在兰陵坊的住址,留好了外院跑腿传话的仆役,让她有个什么事情, 务必快些去请明宝清来。
明宝清也得了岑石信的叮咛, 得了空就会去看姜氏。
姜氏此番生产颇有些凶险, 钟娘子次日又跟着陆大夫来了一趟, 替她诊脉上药,确保她无虞。
姜氏与姜小郎是同姓,这上头也有一层亲, 钟娘子同小姜氏坐下来闲聊一阵, 才发现两家姜姓竟是隔了好几房的亲戚,算起来也不是很远的关系。
姜小郎这么周全的性子自然忘不了这茬, 从青槐乡上收了好些坐月子适合吃的山货补品,干干净净给送来了。
自从岑石信离家后, 六房的院门就关得很紧, 仆役出入都走偏门,小姜氏成日守着她姐姐, 从不见她出来,就是三房、四房来人也不让进,总说姜氏在歇息。
只有明宝清来时会开正门,她有时在院里坐很久,有时候来了就把猫儿带走,在外头玩上一日再给送回来。
猫儿在明宝清那交了孟小果这个好朋友,又认得了游飞这个兄长,再也没听他提过要去寻三房、四房几个堂兄弟玩了,只是又换了说法,天天想明宝清来接他玩去。
三房、四房的人也不是多心要来探望,只是糊糊面子而已,既然被拒了也就不来了。
姜氏与王氏有颇多积怨,二房更只打算派了个婆子来走过场就罢了,倒是岑贞秀还愿意一道来,虽也没见到姜氏,但岑贞秀留下了礼物,是她小时候戴过的一些金银首饰。
明宝清这一日来时,姜氏拿给她瞧,有一串金珠链,两串银脚链。
猫儿的乳母已经与姜氏说了那日的经过,姜氏心里对岑贞善犯起了嘀咕,又听明宝清缓缓说了管事在外院拦阻的事情,忍不住皱眉道:“我便知道她是想我死的!”
众人都劝她别动气,姜氏闭了闭眼,道:“那姐妹俩前些时候起了龃龉,好像有点分道扬镳的意思,忙倒都是挺忙的,小的往学堂去,大的跟个老人家似得,总去烧香拜佛的,也不知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要求神佛。”
说着她摇了摇头,躺了下去,道:“罢了,我也不琢磨她们了,先把自己的命保住要紧。元娘啊,他们真是巴不得我死了,连给你六舅舅的续弦人选都挑好了!”
“什么?”明宝清坐在床边来,就见姜氏紧紧闭着眼,眼尾滑下一行泪来。
“王氏有个孀居的外甥女,三房有门路寻貌美的姬妾,你那四房的舅母看着清心寡欲,可你六舅舅同你四舅舅有一次吃醉了酒,一道宿在外院,她遣了个貌美的婢女去照顾他,外院的小厮莫不是死绝了?若不是我让人去看,这怕这院里要又要多一副眼耳。从前他安于现状,没什么上进心,这些年我们苦着、熬着,也算凭父亲的余荫熬出了头,他们又想来拿捏他。”
嬷嬷在边上劝着,要姜氏别哭。
明宝清握著她的手,说:“管他什么牛鬼蛇神的,我只认您。”
姜氏好像就是要明宝清这一句话,她收了眼泪,道:“等我出了月子,再跟她们好好周旋!”
明宝清还有公事要办,兼顾着姜氏这头的情况,直到过去了半月,才有功夫同严观一道去明家祖坟察看情况。
她知道林家的别院已经在动工了,明宝清站在山路上,远远可见建别院的地方已经砍了树开了荒,像是森绿的密林里被抠掉了一块。
这么多年没来,原本明宝清以为去往祖坟的道路会被草植搅乱,但道路居然还很清晰,严观甚至在沿路的树干上找到了斧子劈砍过的痕迹。
“有人去祖坟扫墓吗?”明宝清想不到会是谁,“不会是盗墓贼吧?”
“盗墓贼不至于把路开得这么干净,他们只要勉强能走就行了,可这路,是专门让人细细清出来的。”严观拍掉手上的泥脏,道:“走,看看去。”
从前家中有祠堂可以祭祀,有牌位可以供奉,所以在明宝清记忆里,来祖坟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中一次还是岑嫣柔下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