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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舒宁瞪大眼,面对面被胤禛紧紧抱着。

他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呼吸越来越急促,像从胸腔里传出来的叹息,直打在她脖颈儿上。

过了好一会儿,胤禛终于嘶哑出声:“在你梦里,策妄阿拉布坦声东击西,实则准噶尔大兵都在北蒙埋伏,策零故意战败示弱,朕却中了计导致战败,是也不是?”

胤禛虽然对打仗并不精通,可他是皇帝,纸上谈兵的本事不比任何人差,远非耿舒宁这种对战事无感的人可比。

允禵疯了一样带人入藏,甚至只带了一万五千人去对抗那所谓的四万大军。

排除他自个儿找死这个不可能的条件,只剩一个可能——西藏无重兵。

如果格外能适应苦寒环境的藏兵,还有准噶尔的将士都已经在北蒙,却又故意示弱,难免会令大军轻敌。

一旦打起来,对方故意做出战败逃跑的模样,引得清军深入追过去……他简直不敢想在乌兰布托会合的五万将士,最终还能剩下多少。

耿舒宁咬了咬唇:“我只隐约记得,西藏为主力只是个幌子,引得大军迟迟不敢进攻,让西藏从容布下了陷阱。”

“而北蒙这边,策零说只带领了一万轻骑兵,实则至少有三万人,后头的事情我不清楚,可我梦里,您归京后,京城到处都是白幡。”

胤禛低垂着脑袋,露出前所未有的脆弱姿态,浑身充斥着萧索气息。

他并不惧怕打败仗,也不会因为已经证实的梦而恐慌,有了耿舒宁的梦,必不会再发生那些事。

可大清国祚……真是从他的手上开始败落,叫他有些受不住。

即便耿舒宁说他选得继任之君令得大清留下盛世之名,却如昙花一现,飞快走了下坡。

是他教子无方,多疑多思,自负……

“胤禛!”耿舒宁捧着他的脸,强令他抬起头看着自己。

“我说过,你是大清最好的皇帝,血肉之躯,孰能无过,为什么你非我不可,而又是我庄周一梦,你想过吗?”

她认真抵着胤禛的额头,不要脸地往自己身上贴金。

“不管历史长河中的皇帝都有多少,他们都没有你幸运,能得福星辅佐对不对?”

“老天爷允你气运,肯定是你做皇帝有过人之处嘛!”

胤禛眸光深邃注视着她黑白分明的杏眸,轻轻嗯了一声。

是夜,胤禛始终无法入眠,不想辗转打扰自家小狐狸的好眠,干脆披着衣裳,坐去了软榻上。

苏培盛轻手轻脚进来伺候:“爷,您这几日都没睡好,这会子冷,要不吃碗热汤面暖暖身子?”

胤禛没应他的问,只看着幔帐内隐约可见的娇躯出神。

已经基本证实那庄周梦为真,叫他再无法忽略耿舒宁的来历。

她到底是老天爷给朕的福星,还是老天惩罚他,降下的劫?

胤禛很小就习惯多思多做少说,世人多误解,他从不解释,只做自己该做的事。

他深知在宫中生存的规则,老爷子在做一个阿玛之前,先是皇帝。

为了皇权,连最看重的二哥都会提防。

他的其他兄弟,哪怕出身最不好的胤禩,额娘也一心为了他,谨小慎微,没什么存在感,生怕给儿子惹祸。

胤禛不同,看似体面的身份,掀开华服,一地鸡毛。

养母对他没什么感情,看佟佳氏对他爱答不理的态度就看得出来。

他的生母……不提也罢。

至于后宅妻妾,乌拉那拉氏的心狠手辣和偏执早见端倪,妾也不必多说。

从来他能靠的只有自己,多疑多思才能保证自己尽量不出错,得到他该得的权势和地位。

自遇耿舒宁,开始他对这小狐狸也当个有趣的物件儿把玩的心态,还比不上他曾经亲自养过的造化和百福重要。

耿舒宁一次次用自己的本事往他脸上扇巴掌,戳他的心窝子,不怕死似的给根杆子就蹬鼻子上脸。

好多次他自觉被一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都生出过杀意,不过是因为她层出不穷的梦中之物对自己有用,为了江山社稷,才一再容忍。

哪怕带着耿舒宁南下的时候,他察觉出她几番试探于他,甚至有离意,也是生出过杀意的。

做为大清之主,他不会将一个有用的人让出去,更难接受自己如此看重一个女人,为她之生死伤肝劳神。

只是……人心都是肉长的。

如此鲜活,嬉笑怒骂具张扬到耀眼的女子,到底是住进了他心窝子里,再拔出来……已不是伤肝可止,伤及寿数也不足为奇。

生于宫廷,长于宫廷,叫胤禛格外清明,一旦他有了弱点,就是递给别人将他拉下神坛的把柄。

这小狐狸带来了她口中的气运,叫他坐稳了皇位,也叫他有机会避免打败仗,确是老天庇佑。

可凡事有利弊,假传圣旨只是个开始,他现在能替她压得下去,以后她要是因着那庄周梦,更胆大包天呢?

如果江山社稷和她的性命在同一杆秤上呢?他该如何护得她周全……

耿舒宁带着巧荷和巧静走了一趟,就确认了,傅尔丹确在萨布素麾下任云骑尉。

因他身份高,被康熙亲封为蒙古正白旗都统。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是黑龙江大将军的继任人选,是带兵打仗的实权将军,在军中说一不二,才能带着万余人去追策零带领的逃兵,中了埋伏。

眼下允禵已假传圣旨进了西藏,倒也不必深入拉萨,只到边界线策妄阿拉布坦驻扎的军营,打起来就能确认,那边都是老弱病残,没几个得用的将士。

此消息一旦传到乌兰布托,傻子都知道准噶尔有阴谋,不会再中策零的算计。

而傅尔丹在这儿,一旦确定西藏无兵,胤禛绝对会让延信和策棱提防。

傅尔丹被萨布素压制着,没机会再冲出去了。

最多就是打起来之前,她再跟胤禛说一声,叫人将傅尔丹给看住。

如此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耿舒宁白日在外头吹了冷风,回来泡了个热水澡,睡得格外香甜,连胤禛起身都没有惊醒她。

可因为回来的时候太冷,她喝了好些热水,晚膳也没少喝热汤,祛除身体里的寒气,睡着睡着……自然要起夜。

被尿意憋醒,她半睁着眼迷迷糊糊坐起身,想伸手去拽放在炕屏上的起夜短披。

只一伸手,就发现炕屏还带着热乎气儿,似乎还有点弹性。

她顺势往上摸了摸,打着哈欠抬起头去看,突然撞进一双映着烛火的丹凤眸,灼灼盯着她。

耿舒宁吓得差点蹦起来,“你,你大晚上不睡觉,坐在枕头边上作甚!”

吓死她了!

胤禛语气幽幽:“朕找不到枕头,着实难以入睡,只能看着你睡。”

耿舒宁:“……”

扫了眼被自己推进杯子里的凸起,她略有点尴尬。

那啥……她习惯抱着什么睡,偏人.肉抱枕总忙着深夜议事,她这才重拾了以前的爱好。

“明儿个叫苏培盛再多准备个枕头好了。”耿舒宁哼哼着翻身下床,还有些好奇。

“幔帐不是掩好的吗?怎么打开了,怪不得有些冷呢。”

要不是幔帐被掀开,烛火映不进来,她也不会叫胤禛那双亮着光的招子吓一跳。

胤禛没回答,等着耿舒宁去过官房,洗漱过回来,还是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这大半夜的,把耿舒宁的瞌睡都给看没了。

她没好气拥着被子坐在胤禛身边。

“爷到底怎么了?白日里,您不是已跟几位将军商量好了年后的战事布局吗?”

因允禵还没消息传过来,此刻也不好大动干戈,否则没办法解释。

但胤禛的多疑多思,底下人多有清楚。

听闻他下令吩咐要多加警惕,并散出一部分暗卫和探子,去打探准噶尔的动向,众人只以为是自家主子爷谨小慎微。

怎么着也要翻过年才会打仗,这会子最主要的是训练士兵,想法子反向给准噶尔挖坑,不算着急。

这狗东西又咋了?

胤禛抚着她的肩膀,好一会儿换了话题:“宁儿,你知不能叫人知道你干政,对吧?”

耿舒宁挑眉,坐起身看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张罗选秀,不只是为了朕,是为提高天下女子的地位,为百姓启智。”胤禛淡淡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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