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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嘭!嘭!嘭!”

惊天动地的巨响在京郊响起,甚至连京城中的百姓都有所感应。

叫人以为是地震了,鬼哭狼嚎地到处躲避,整个京城狼烟动地,混乱不已。

尤其是那些满汉八旗的权贵人家,宗亲大臣府上,甚至比百姓还要慌乱,因为……所有人家的家主都不在家。

在哪儿呢?

京郊大营演武场上,密密麻麻站着的,至少也是正四品官员。

连太上皇和觉罗氏一位年近古稀的一等公,汉人中最为学子尊崇的超一品文臣张玉书,都在此地。

他们看着山脚处跟蘑菇云一样的烟雾,还有几百米外被打烂了的稻草人,目瞪口呆。

明明几千人在场,却陷入了极致的寂静之中。

众所周知的红夷大炮,因为朝廷不够重视,基本上只能打中五百米左右的距离,最远也超不过千米。

可这比红夷大炮更宏伟些的炮台……山脚距离演武场,至少有四千米啊!

在外头很难见到的鸟铳,试过的权贵也不在少数,他们所知最远的射程也就一百米。

不是打不了更远,只是超过百米基本上就没什么威力了。

可那些稻草人离演武场少说也得有两百米。

康熙惊得站起身。

因为梁九功也被镇住,他差点没扶住腿上的固定铁圈摔在地上,还是李德全给惊险扶住了。

他顾不上自己的狼狈,看向胤禛:“老四,这是——”

胤禛侧身,露出耿舒宁微笑的身影,“如皇阿玛所知,岁宁得先祖庇佑,几次偶得已位列仙班的先祖入梦,才制出了这些小玩意儿。”

众人:“……”您管这东西叫小玩意儿?!

康熙目光灼灼看向耿舒宁。

耿舒宁摸了摸鼻子,“先祖说,戴氏以百世功德做抵,方换得一世效忠,只不为外人道,令世人多误解,所以……”

许多大臣的脸色都变了。

尤其被南怀仁提拔的洋大臣徐日升和白晋,他们立刻反应过来耿舒宁说的是戴梓。

他不是已经因为勾结蛮夷,被幽禁盛京了吗?

一向厌恶过度杀戮的张玉书,厉声质问:“岁宁女官所说的先祖托梦,可能证明真假?”

“先祖若已位列仙班,自有好生之德,怎会托梦叫人做出这般有损功德之物!”

耿舒宁淡淡看向张玉书。

这位《康熙字典》的总裁官并文华殿大学士,也是江南推出的入朝遗老之首。

“大清自草原而来,奉长生天为尊,张阁老可知长生天又信奉什么?”

张玉书蹙眉:“你此问与先祖托梦又有何关系?”

他面色嘲讽,难得不顾康熙和胤禛都在,言辞格外犀利——

“难不成你要说,先祖是奉长生天之令,叫你再复多尔衮一脉的罪孽?”

耿舒宁平静摇头:“不,先祖想要的一直是天下大同,满汉一家,可这些年大清走了多少弯道,您数得清吗?”

她上前一步,扬声道:“先有昏聩之辈只知争权夺势,滥杀无辜,导致民怨难消,有多少无辜百姓死于满汉对立?”

康熙面色微沉,他和世宗都在推行满汉融合,最清楚多尔衮和多铎当年之举为大清留下了多少隐患,鞭尸也无法解恨。

“后有八旗子弟高高在上,各处圈地,视人命为草芥,全然忘了先祖的初心!”

胤禛也面无表情,被朝廷奉养的八旗子弟,战功比不上绿林军,脑满肠肥之辈却越来越多。

长此以往下去,后世觉得大清原本国祚过不了百年,实属正常。

“尔等都非天真之辈,我们不制造大炮,难道要等着蛮夷用大炮轰开我们的国门吗?”

那位古稀族老,前任红带子觉罗氏之首,褚英世孙准达怒喝——

“区区蛮夷,如何与大清相提并论!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耿舒宁冷笑:“远的不提,如果青海和北蒙驻地有这玩意儿,准噶尔敢对大清虎视眈眈吗?”

她一步步往前去,言辞愈发尖锐——

“若无长生天庇佑,先祖启示,找到御米御稻,大清在边疆打起仗来拖得起吗?”

“玲珑炭救活了多少百姓?牛痘又避免了你们家中多少子孙不至于夭折?”

“早些解决云南边境的动乱,又能叫大清安稳多少年你们算得清楚吗?”

她行至林福身前,蓦地举起鸟铳,对准了准达。

准达脸色大变,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叫康熙眸光一沉——

“耿氏你放肆!”

胤禛也阻拦,“宁儿……”

耿舒宁抢口扫视周围,打断他:“族老不是问我懂什么?”

“我懂真理永远都在炮程之内!就好比我现在举着鸟铳,才能叫你们打住那些腌臜心思,好好动动脑子。”

“朝堂上的事儿还没处理明白,倒先长了长舌妇的本事,怎么好意思问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康熙额角都蹦起了青筋,这臭丫头是想将所有人都刺激大发了,好叫人上下齐心逼死她吗?

准达和张玉书并着在场好些大臣脸色都格外难看,却一时无人敢出声。

万一这祸水被惊到,动作大了不小心走火怎么办?

他们的命可比一个女官值钱多了。

胤禛疾步上前,拿过耿舒宁手里的鸟铳,眼神复杂又有些想笑。

这小狐狸刻薄起来,已经比他更叫人心窝子难受了。

他装模作样地低斥,“待族老和阁老及诸位宗亲大臣,不可如此放肆,有什么话不能慢慢说,他们听得懂人话。”

众人:“……”

康熙唇角抽了抽,要没有老四的应允和纵容,戴梓也做不出这些……玩意儿。

耿氏更不敢如此嚣张。

装什么大尾巴狼。

他轻咳几声:“年轻人切不可太过冲动,尤其是大庭广众之下,还不赶紧给族老和阁老赔罪!”

耿舒宁从善如流蹲身下去,“遵太上皇吩咐,若是半个月内流言不除,这个夏天可能有些难熬,届时如有得罪,岁宁先在这里给各位大人们赔罪了。”

康熙:“……”朕说的是这个赔罪吗?!

他见胤禛表情依然平静,头疼之余,却是懒得管了,左右这丫头心里是有分寸的……吧?

他深吸口气,问胤禛:“老四,你这是打算发兵云南?”

胤禛恭敬道:“回皇阿玛,不急,大炮都还在京城呢。”

所有听到胤禛这句话的人,心底都隐隐发寒,那皇上炮程内要跟大家讲的理……也在京城?

半日慌乱过后,京城内外的流言,以比散播的速度更快地消失在大街小巷。

哪怕高门大户和市井还在私下拿来下酒,传播甚广的歌谣却再也没人敢唱了。

不怪大家太懂事儿,叫连髫龄小儿都乖巧如鸡,实是朝廷突然一反先前的沉默,重磅出击。

宫外,菜市口的鲜血每日都流不完,义庄日日爆满。

宫里,尚功局和慎刑司行刑的武嬷嬷和太监胳膊都肿了,安平堂地上都躺满了宫人。

养心殿里,巧荷跟耿舒宁禀报时,面上都带着一股子解气的爽快。

“您是不知道,湮灭大炮自北城门进来,停在护城河外,这一路大街小巷有多安静,就听见喘气声儿了,倒不见那些纨绔子弟出来打个头阵。”

巧静和晴芳被巧荷的促狭逗得直笑。

连陈嬷嬷都笑道:“宫里妃嫔最近佛性也长了不少,都起了抄佛经的兴致。”

“连熹嫔娘娘都为三阿哥的生辰抄经,把永和宫的大门关上了。”

要说熹嫔从此没了心思,没有狗急跳墙的手段,那谁也不信。

可面对耿舒宁的枕头风和胤禛的铁血手段,却只能学着耿佳德金那样,暂避这股子锋芒。

耿舒宁倒是没什么笑意,她眯着眼靠在罗汉榻的软枕上,慢吞吞吃葡萄。

等几个人禀报完,她才懒洋洋问:“东西都安置好了吗?”

她之所以等了一个月不曾发作,除了想让子弹多飞一会儿以外,当然是要将该提纯的苏打、小苏打和酒精都提纯好,安排到合适的地方去。

这事儿也是晴芳来安排的,她轻声回话:“都已安置妥当,入夜后由粘杆处亲自把守,保证安排好的人手熟。”

“嗯,那是时候该去给太后请安了。”耿舒宁拿帕子擦干净手上的果汁,瞧着外头大跨步进来的胤禛,笑眯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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