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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任沅头回出现时被当成司机,但他自知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开车。车辆启动缓慢地开出百来米,拐上一条人少的路,停靠路边。

早知道今日就不该因为要同时接白清语和白小茶,就抛下司机自己开车。

贺任沅拨出一个电话,言简意赅两个字:“过来。”

过来?谁过来?

两双茶色的眼睛在后座对视,不会是叫警察叔叔过来吧?

贺任沅开口:“你叫什么?跟白清语什么关系?”

白小茶充当最优质的复读机:“舅舅叫白大茶!”

白大茶,名字随意到令人生疑。

贺任沅从后视镜里盯着某个人,冷不丁道:“不热吗?把口罩摘了。”

白清语确实热了,他不习惯戴口罩,闻言便摘下来,露出颠倒众生的脸庞。

贺任沅下意识移开了眼睛目视前方,“你是哪里人?”

白清语支着梯子采茶摔下来他去接住的那一天,他躺在茶树下,隐约想起自己在崖底曾经见过一个长发的青年。

如果茶宝舅舅和白清语来自同一个地方,距离他掉崖处不远,那么此人,极有可能是他。

“三年前,武夷崖底,你有没有见过一个昏迷的男人?”

白清语想了想,坚定摇头,三年前他一直在神境中休眠,不怎么理人间事。

贺任沅仿佛搭讪失败的毛头小子:“你再想一想。”

白清语摇头。

贺任沅终于又扫了一眼后视镜正视他的容貌。小小的镜子将茶宝和其舅舅的容貌一同框进,白小茶依赖地靠在舅舅怀里,两人的眉眼粗略一找便能找到诸多共同点,血缘关系一览无遗。

他骤然产生一种踏空般的怅惘,因为白小茶舅舅强烈的存在,预示着除了白清语外,世界上存在另一个茶宝名正言顺的监护人,茶宝的生身母亲,会在未来某一刻出现。

他想把白清语和茶宝留在身边,凭什么,凭他以前当过律师帮人争过抚养权吗?

他五脏六腑回荡的情绪仿佛劈成两半,一半为莫名的不配感无尽地下沉,一半因为茶宝舅舅从天而降出现在他面前如海水沸腾冲击上涌。

矛盾的情绪撕裂感让贺任沅握紧了方向盘,不对劲,这实在是冲突了,一定有哪里不对劲。

[茶宝,以后你叫我舅舅好不好?]

[舅舅是什么?]

贺任沅猛地想起自己和茶宝的对话,茶宝之前连舅舅是什么都不知道,短短几天内就跟舅舅亲如父子了?

茶宝的记性很好,绝不可能忘记的亲舅舅。这个人身份存疑,但必然不可能是茶宝的舅舅。

“茶宝,舅舅是什么?”

这个问题不需要爸爸指导,白小茶也会回答:“舅舅是爸——”爸爸的一种!

白清语眼疾手快捂住了茶宝的嘴巴,变了声线,出声盖住茶宝的声音,眼神犀利地瞪着贺任沅:“你明知道茶宝只有爸爸,你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不讲道理的时候,气势足就行了——白清语脑海中莫名出现这样的一句话。

什么意思?意思当然是怀疑你这个舅舅的身份!

贺任沅心里想着反驳,但是被大美人横眉冷对地一瞪,缓了缓道:“我就随便问问。”

白清语见贺任沅偃旗息鼓,不知怎么的,有些得意地挑眉,别以为他换了马甲就怕贺任沅了,他可是神仙,区区凡人,肉眼怎么可能识破。

他一笑,宛若一朵开在山间的木芙蓉,此山唯此一朵,所有的阳光雨露都倾注在他身上,只为他焕发勃勃生机。

贺任沅伸手把后视镜按下,冷静地拿出手机,拨打白清语的电话。

白清语紧张地按了按自己兜里的手机,幸好他提前调了静音。

他把茶宝通过主驾和副驾中间的空当递了出去:“茶宝,你的叔叔好像不开心,你安慰一下。”

后座不按常理出牌,贺任沅只好扔了手机接过茶宝,抱在自己腿上。

白小茶:“老板叔叔,你不喜欢宝宝的舅舅吗?”

贺任沅一顿:“没有不喜欢。”

白小茶想起早上有人说他爸爸不好看,于是问老板叔叔:“我舅舅好看吗?”

贺任沅勉强应付小崽子:“嗯。”

趁着贺任沅被白小茶缠住,白清语挪到贺任沅看不到的角度,掏出手机赶紧给江礼帛发消息。中午时,江礼帛打电话说他回国了想一起吃顿饭,白清语约了周末。刚才贺任沅一问他去哪,紧急时只能想到江礼帛。

[江教授,我有一点私事要办,麻烦贺少爷问起时,说我在你家吃饭。]

江教授很理解打工人偶尔需要溜号:[行。]

白清语勾起嘴角,刚直起身,就看见贺任沅一手抱着崽子,一手拿起手机给江礼帛打电话。

“白清语在你那吗?”

江礼帛:“在。”

贺任沅:“让他接电话。”

江礼帛:“他衣服脏了在洗澡,我在开线上组会,不好意思,先挂了。”

贺任沅:“……”要不是他很确定江教授和徐诏的感情,他现在就踩油门。

一个青年靠近驾驶座,弯腰敲了敲:“贺总。”

他叫陈束,是贺任沅的专职司机,离幼儿园还剩一条街时被赶下车下班,不到十分钟又被叫来上班,幸好还没走远。

贺任沅让开驾驶座,抱着白小茶打开后座的门,对坐在中间的大美人道:“让一让。”

白清语往右边坐了坐,中间被放下一个小崽子,随后贺任沅也坐了进来。

宽敞的后座空间骤然有些拥挤,白清语觉得不妙,拉着白小茶说悄悄话。

白小茶歪着脑袋听了一会儿,拍了拍脸蛋,道:“太复杂了噢舅舅。”

白清语只好自己说:“白清语去江家吃饭没空,所以让我来接茶宝,既然你来了,我也就把茶宝放心地交给你,我还有工作,先走了。”

说着,他便去摸索豪车的门把手。

贺任沅余光一瞥,看见他跟白清语一样的开车门习惯。

白清语拉了拉,发现车门被锁住,开不了,“司机先生,开一下。”

司机陈束抬起莫名其妙被按下的后视镜,抬起的一瞬间,后座一张倾国倾城的神仙面孔出现在镜中,他手指一抖,连带着话也没听清:“什、什么?”

白清语正要说话,忽地头顶一重,有只大掌覆在他脑袋上重重揉了揉。

他扭头疑惑地看向贺任沅,琥珀色的眼珠像一直突然被摸头的猫。

是真发,也没有易容的痕迹。贺任沅收回手掌,头发的触感太过撩惑人心,他在西装裤上一搓,搓没了那股柔滑的触感,目视前方:“没什么,我正好要带茶宝去买玩具,你也来逛逛吧。”

白清语:“茶宝的玩具很多,不要买了。”

收到一批玩具后,他又在拼喜喜下单了。

贺任沅忽然弯了下嘴角,有些讽刺地说:“茶宝舅舅你是不是没给茶宝买过玩具?”

管家说过,扭扭车是白小茶的第一个玩具。

白清语:“……”

贺任沅:“我当叔叔的,不能犯这种错误。”

司机很快开车到一家很大的儿童玩具商城,贺任沅也是第一次来,在店员询问的时候,直接就办了一张会员卡,先冲了十万。

十万……白清语坐立不安,很想立刻变成普通版白清语,按住贺任沅付款的手指。

贺任沅取了一个购物推车,把白小茶放在车上的儿童椅上,“喜欢什么都可以拿。”

白清语焦急,该怎么拒绝好?

白小茶对吃的来者不拒,但对玩具只有好奇,没有想买的想法,什么玩具都不如玩泥巴,“老板叔叔,这是什么?”

“是一套儿童架子鼓。”贺任沅拿起鼓槌,在大鼓军鼓上随手敲了敲,敲出一段快活明快的节奏。

白清语:“五千块钱,可以换三百个小蛋糕。”

“太贵了,宝宝不买。”白小茶看见另一样,“老板叔叔,这是什么?”

贺任沅:“遥控飞机。”

白清语:“两千块钱,可以换一百盒草莓。”

白小茶好不犹豫倒戈向草莓:“飞机太贵了!”

“老板叔叔,这是什么?”

“遥控变型汽车。”贺任沅深吸一口气,道,“只要两百元,茶宝舅舅你最好闭嘴。”

这次不等白清语找出对应的农产品价格,白小茶就道:“汽车太贵了!”

“宝宝和爸爸去勺子叔叔那里打工,爸爸干一天才能买。”

贺任沅脸色微变:“什么勺子叔叔?”

白小茶立刻比划自己跟爸爸在厂里给勺子穿绳的过程。他描述地像游乐园玩了一天,体验超级棒,“老板叔叔也可以去!有免费的饭噢!”

贺任沅听完总结:“你爸爸带你去厂里干临时工,一天挣两百?”

白小茶兴奋道:“宝宝不喝水可以挣两百。”

贺任沅:“忙得水也不喝?”

白小茶不好意思地说:“有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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