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死了才觉醒会不会太晚?1(1 / 2)

假如你问我,世界上比无语更无语的事情是什么?

是因犯下令诸神震怒,违反事理纲常的弥天大祸,而被打落无间地狱,经受百鬼折磨,油炸水溺,在没有尽头的日子里,拿着轮回的号码牌,等待自己脑门上的恶鬼编号被叫到,方有资格跳入轮回道,经同样受刑的鬼友科普,是有三百多万分之一的几率,可以重生为人。大部分的,可能堕入人道或畜生道,当然,来生也可能只是一棵寿命仅仅几天的小草,比作鬼还短命。

还是,在漫长等待里的自省,虚无与寂寞?可能这种感觉和上班有点像,脑袋空空,浑身的细胞都叫嚣着我是谁,我究竟在做什么?与懊悔和不甘共存,让无间地狱里的莫名其妙的规矩,慢慢消磨你满心的怨气,直至洗涤出一个干净的灵魂?

都不是。我猜啊,仅仅是我猜的。在坠入地狱时,可能是重心不稳,落地姿势不太对。摔坏脑子了。我的的确确是因为犯了天理不容的罪,吧?难道整个宇宙的轮回体制也有bug?反正,一丁点都记不起来了。我一睁眼就是一副死鬼的模样,双目圆睁,青面獠牙,雌雄难辨,和书本上那些哄骗小孩的恶鬼,并无两样。环顾四周,大家都和自己一副模样,只是编号不同而已。打听了一圈,说这个地方,不杀个百八十人进不来,门槛挺高的。我无言了,犯错受罚也可以,但也要知道犯了什么事呀。后面我渐渐说服自己了,大概这,也是惩罚的一部分吧。

所以,本来恶人下地狱,合情合理。但是我脑袋空空,感觉思想也挺清澈的,没有什么歪斜的邪恶想法,也来到这里,就不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了。比起悲伤,更多的是莫名其妙。但是来都来了,每天循例被油锅炸过几次后,跟着大部队,去沼泽泥潭里哀嚎怒吼散下怨气,闲暇下来,也会四处打听自己的“身世”。

当然,有事情也要找上级。排了不知道多少时间,才有一个“疑问咨询”的机会。但是每次都是啪啪一顿输入编码,就立马变脸,雷霆大怒破口大骂,说我处心积虑,心怀鬼胎,分明是又憋什么坏呢,一声令下把我哄了出来,留下一个独自疑惑的自己。久而久之,我开始脑补了。看他们这反应,重则通敌卖国,轻则奸淫掳掠,是跑不了的。也罢,来都来了,跑也跑不掉。

只是有时候被油炸的时候,会突然地愤怒起来。好冤,是该改过自新。可是我究竟做了什么?鬼友们也是忙着受刑受难,没空搭理我,只是说了一句。这里觉得自己有天大冤屈的人。多了去了。正如那个标号7922的,据说是手下101条少女命案的连环杀人犯。他的冤屈在于,明明是那些少女勾引的自己。而所谓勾引,不过是穿了稍微艳丽的衣裳,或是一个寻常善意的的眼神而已。他的“冤”,不过是他的“恶”的另一种说法而已。每每听到这些惊心动魄的犯罪实录,我连冤这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所以漫长的岁月里,我也学会了自我开导。或是每日遭受灼肤折骨,每日被拆开组之后,我悟了。自己作为一个只有一串编号的恶魂来说,意志和人格,一点都不重要。未来和抱负,也通通没有。当受刑日程,已经公式化套路化之后,人开始麻木了,不对,是鬼都开始麻木了。这种不能称之为日子的日子,可能是一日,一年,一万年。残忍之处,不过是灵魂不灭,你就是一滩虚无缥缈的怨气,可有可无,根本掀不起什么小气泡。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边的恶鬼换了一拨又一拨。而我做鬼,也不是学不会成长。慢慢的,我将自己不知为何而死而入地狱这件事,藏在了心里。众新老鬼,见我整日按部就班受刑受苦,面无表情,波澜不惊。总是有些佩服,渐渐的,我做鬼也混到了一些名声。挺好的,名声在外,也引来了青涩小鬼投靠,虽说没有鞍前马后。聊聊天消磨漫长岁月,也总有说话的伴了。

不过,关于这个充满疑问的鬼地方。我多少有些疑惑,同样是青面獠牙面目可憎,但是总觉得自己的怨气,多少比别人少一些。大概是脑袋空空,对前世记忆毫无印象的人,本是如此吧。要恼也不知何事,要怨也找不出对象。或是怨苍天无眼,世道无情,也没多少底气。罢了罢了,疑惑时抬起双手,看到一滩难以言表虚无缥缈的“东西”,又有什么所谓呢?

不过受刑时,的确是比别人少了些撕心裂肺。油锅热是热,但是鬼没皮没脸的,能有多痛?让我愈发有一种变态的渴望:温度再高点吧,直接把人,不,是我这捋魂魄,蒸发成一丝青烟,消散在这暗无天日的虚无之地。水刑更可笑,肺在水里要爆炸了的感觉根本没有,偶尔的窒息感还是真实的,这大概是唯一让自己有还能活着呼吸的错觉。直至偶然一次,我憋啊憋啊憋啊,不知道憋了多久,才发现,一天不呼不吸,也对这具残破的躯壳,没什么影响。看着身边一同受刑的鬼,在那里淹死了又醒来,又进入下一轮淹死又醒来,我猜,作为一只习惯了一切磨难的恶鬼,我应该也要演演戏了,人都真死了,假装淹死也不难。所以我每天的日程里,要假装淹死再醒来38次,说实话,还挺累人。还有那些刀山火海万丈深渊各种名堂的刑罚,所带来的痛苦,我看别的鬼都痛苦得面容扭曲,发出骇人的嚎叫,而至于我,仅仅是一种二三级疼痛的程度。估计是,鬼的忍耐力,也可以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不断被锻炼出来吧。

倒是那些喽啰鬼,看到一脸平静的我,心中满是佩服。多般献殷勤企图从我口中套出什么“地狱生存小窍门”。这个时候,聪明的鬼,都不会耿直地说出“我觉得其实还好?”这种毫无意义地大实话。而是无中生有一些“地狱哲学”,什么痛苦的尽头是超脱,与疼痛共存才能超度自己,这些乍一下听起来很有道理,实际上很废话的精神疗法。但是没想到,这一套,受用的鬼挺多。久而久之,也在这无间地狱,混出了一点小名堂。是有鬼可以使唤,也令一些居心叵测的恶鬼敬而远之的程度。所以说句实在话,这鬼地方带来的痛苦,绝不是来自于身体痛觉层面的。那令人感到窒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痛恶感,来自于对前世记忆的一无所知,和对未来日子的毫无期待。

说到这,总会让人开始思考起,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人,不对,是一个什么东西?没有姓名,没有样貌,甚至没有性别,没有可歌可泣的故事,没有欲望,没有一个睁眼的理由。可该死的是,脑子会动,四肢尚且灵活。失忆不是降智,不是让你的心智回归到孩童的天真童稚,而是心智清明,却毫无用处。想到这些,一阵莫名的反胃感,如山崩地裂般袭来。我猜,我假如是被诅咒,这下咒者,没有满腹黑水,断不能给出这样恶毒的咒语。

上一秒想烟消云散,下一秒又觉得这鬼,当着也舒服。所以人啊,贵在脑袋空空,跟着既定的日程按部就班,行尸走肉般,没有理想和抱负,也没有得失的悲喜。只要不往深处想,痛苦可以少很多。

就这样,当一缕不知名的恶鬼魂魄,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看到多少鬼,来来往往,魂起魂灭。看到有幸运的鬼,被叫到号码时,不羡慕是假的。无论投胎成什么也好,至少迎接的是一个有时限的生存轨迹,而不是像自己这样,不死不灭。心里当然期待着自己脑壳上这串该死的号码“1024”,被叫到。可是漫长的时间过去了,我还在这。大概是我的罪过大些吧。我不认命,也没办法。

那日里,陪伴自己最长时间的喽啰鬼8786号,也被叫到号了。他欢呼雀跃,头也不回地,往轮回道去了。这狗东西!不过也好,此地不宜久留。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少了个油锅伴侣,刀山伙伴。而对于他,是迎来新生,如骄阳或如尘埃的新开端。我承认我嫉妒他,但我只能祝福。天啊,我觉得自己,做鬼做的挺善良的。我究竟是做了什么事啊?什么人神共泣,罪大恶极的事?当然想道知,只是无迹可寻罢了。

当然,我没放弃,寻找真相的脚步。就当作是虚无日子里,一种同样无聊的消遣吧。

“1024!1024!”一阵急促的呼叫声,让我回过神来?

我那不会跳动的心脏,好似跳了一拍。终于轮到我解脱了吗?

该死,我本不该有此种幻想。

果然,“”1024,你又申请了咨询通道?“一阵巨大的失落感袭来。

”嗯。“

“有些事情想咨询。”我努力平复心情。

“上头让你去了。”

无言转头,尽全身力气,掩饰山洪海啸般的失落。不过也好,今日和昨日,又有些不一样了。日复一日的轮动,总消磨意志。

来到咨询室。一个和无间地狱戛然不同的地方。这儿宛如建在一片纯白的云上。白的晃人。折射的光,让人下意识眯上眼睛。仿佛透过这光,要将人的思绪尽数曝光。不像那个鬼地方,悬崖峭壁,乌云密布。到处都是惨叫声,哭声。这里安静得可怕。

以最快得速度调整状态,等待着那些居高临下的“上级”,给自己一个一如既往地轻视和厌恶的姿态。

“1024。”

“在。”

这次的上级,好像有点不同。不是那如山海经奇珍异兽般的五花八门,毕竟接待过自己咨询的上级,还真的有牛头和马面,更多的,是那些根本描述不出来的怪奇模样。这次这个,长得像人,虽带着一个只露出双眸的面具,但是有整洁的头发,和粗细均匀的四肢。而且,声音很好听,是那种山林里,听到敲钟的那种荡漾的好听。

靠,真是在这种鬼地方呆久了。听到一个正常的声音,便足以让人心弛神往。

“你有什么疑问?”他平静如水。如机械般,听不出半分情绪。

我寻思,今儿这流程不对劲。往常那些长得五花八门的上级,一看完我的档案。早就投来既厌恶又恐惧的眼神,然后总少不了一阵破口大骂,深恶痛绝。直至将我一脚踢出咨询室,是的。从头到尾,我都没在他们身上,咨询出什么东西。

“我还是那个疑问。我想知道我为何在这?”我带着不解和一丝不该有的希冀,缓缓道出困扰我不知道多久的疑问。

“自然是犯下罪过。”他抬眸,眼神和刀子一样锋利,果然,带着一丝轻蔑和不信。

“我说我想不起来,你信么?”我骗你干嘛.。

“不信。”他回答得比我还果断。

“我不必骗你。”我真的,满脸诚恳。

“说吧。你有什么企图。”他好像在克制自己的情绪,大概是耐心快被我耗完了,我得加紧套点有用的信息。不如,先稳定下他的情绪。

“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上级。”

他猛一抬头,面具下的双眉紧蹙,目光和刀剑一样,向我射来。

“下一位。”

靠,油盐不进啊。

“等等。这是我第432次咨询,我还会再申请,我不介意和你再见多五百次面。和好看的人讲话,对我来说是种享受。倒是你,还想见到我这只丑陋的鬼,多几百次吗?”拍马屁行不通,只能死皮赖脸的恶心你了。

“你又知下次是我见你。”

“那就再申请8000次,总有几百次能见到你。”

“浪费公务。”

“没事,我有的是时间。”没赶我走?看来有戏。

“有屁快放。”他有点怒了。

“我的问题已经问了。”

“你还要装多久?”带着气音,似乎有些怒了。

“犯下此等罪过,竟然还能忘记,这对给你害死的生灵,是最大的侮辱。”他说得一身正气,嫉恶如仇。

“所以需要你来提醒我。”我睁着天真的大眼睛,恨不得挤出点无辜的泪花。

“我只能说,你所作作为,令人不齿。”还是说不到重点。 “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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